第168章 龍鱗薯痂
字數:3430 加入書籤
那一吻的代價,是慘痛的。
蕭衍唇上的傷口很快愈合,隻留下一道極淡的齒痕。但心口的傷,卻遠未結痂。雲舒眼中那冰冷的火焰和那句“你瘋了”,如同淬毒的匕首,反複淩遲著他的心。他再不敢靠近她,甚至連目光都不敢在她身上過多停留。每一次無意間的視線交匯,都如同被火焰灼傷,讓他狼狽地移開。他把自己關在臨時行轅深處,如同困獸,沉默地處理著軍報,周身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陰鬱和自厭。
雲舒的道心,是真的碎了。
那盞由暖玉生機和蕭衍龍氣共同點燃的“青焰心燈”,在蕭衍強吻的衝擊下,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點,散落在識海深處。雖然道基未毀,靈力尚存,但維係她力量核心、指引她道途方向的心燈卻熄滅了。她依舊能調動青木靈氣繪製符箲、淨化土地,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和迷茫。每一次調動靈力,都伴隨著一種撕裂般的鈍痛,仿佛靈魂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
她變得更加沉默,甚至可以說是沉寂。除了必要的軍務安排和符箲煉製,她幾乎不再開口。她獨自一人守在王猛犧牲的水源地附近,在那片被淨化過的土地上,親手栽種下幾株普通的赤焰薯苗。沒有動用靈力,隻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挖坑、栽種、培土。
夕陽下,她蹲在田壟邊,素青的道袍沾滿了泥土。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新栽薯苗柔嫩的葉片,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青焰流轉的眸子失去了往日洞悉一切的深邃,隻剩下一種近乎空洞的疲憊。唇上那道被自己咬破的細小傷口已經結痂,留下一點暗紅,在蒼白的唇上格外刺眼。
蕭衍站在遠處一座殘破的望樓陰影裏,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她孤獨的身影,看著她沾滿泥土的手,看著她唇上那點礙眼的痂。心口那青金色的薯藤龍紋,傳來一陣陣綿密的、如同根係被蟻噬般的細碎疼痛。他知道,那是她的痛,通過龍紋傳遞給了他。
他害死了王猛,又親手打碎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他有什麽資格靠近她?有什麽資格祈求她的原諒?
他甚至連遠遠看著,都成了一種折磨。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黃昏的寂靜!一名渾身浴血的斥候衝入營地,滾鞍下馬,嘶聲稟報:“報——!金狼王親率主力,繞道黑石峽穀!前鋒距此不足百裏!其軍中……有巨物移動!疑似……攻城巨獸!周將軍請陛下、皇後速做定奪!”
軍情如火!金狼王終於亮出了最後的獠牙!
蕭衍心頭劇震!他猛地從自厭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帝王的職責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個人情緒!他大步走出陰影,厲聲喝道:“傳令!全軍戒備!召集眾將議事!”
他的聲音帶著久違的決斷,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水源地方向。
雲舒已經站起了身。她臉上的疲憊和空洞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封般的沉靜。她抬手,極其自然地抹去了唇上那點礙眼的血痂,仿佛隻是拂去一粒塵埃。然後,她轉身,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走來。
步伐沉穩,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夕陽的餘暉落在她身上,卻無法驅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冷冽。她經過蕭衍身邊時,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仿佛他隻是路邊的一塊石頭。
“召集眾將。”她的聲音清冷無波,傳入蕭衍耳中,也傳入匆匆趕來的周岩、趙鐵柱等人耳中。
蕭衍看著她挺直而孤絕的背影,看著她唇上那抹被抹去血痂後留下的、更顯蒼白的印記,心口龍紋的刺痛愈發清晰。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緊隨其後,走向大帳。
大帳內,氣氛凝重。巨大的沙盤上,代表著金狼王主力的黑色狼旗,正從險峻的黑石峽穀方向,直插朔風城側翼!
“黑石峽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金狼王竟能驅使巨獸通過,必是動用了薩滿邪術強行開道!”周岩指著沙盤,臉色凝重,“那攻城巨獸,恐非尋常,我城防雖固,恐難久持!”
“末將願率敢死隊,趁夜出城,毀其巨獸!”趙鐵柱紅著眼睛請命,王猛的死讓他憋著一股滔天怒火。
“不可!”雲舒清冷的聲音響起,她走到沙盤前,目光落在黑石峽穀的出口,“峽穀出口狹窄,巨獸移動緩慢。毀獸不易,且徒增傷亡。”她指尖點在峽穀出口前方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此處,是必經之路。”
眾人目光聚焦。
“趙鐵柱。”
“末將在!”
“命你率‘地聽衛’全員,攜所有‘陽火粉包’及工部新製‘地火雷’,於窪地預設伏擊圈。待巨獸進入窪地,聽本宮號令引爆!”
“得令!”
“周岩。”
“末將在!”
“城防加固,多備滾石擂木,集中所有‘金鱗弩’發射特製金鱗破甲箭),待巨獸被阻於窪地,集中攢射其關節要害!”
“末將明白!”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達,冷靜而精準,仿佛剛才那個在水源地孤獨種薯的身影隻是錯覺。唯有她唇上那抹不自然的蒼白,泄露著一絲不同尋常。
部署完畢,眾人領命而去。大帳內隻剩下雲舒和蕭衍。
沉默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蕭衍看著雲舒依舊背對著他的身影,看著她道袍上沾染的泥土和唇上的蒼白,喉頭滾動了一下,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陛下若無他事,臣妾需去準備符箲。”雲舒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冰冷。
“……雲舒,”蕭衍艱難地開口,聲音幹澀沙啞,“你的道心……”
“道心之事,不勞陛下費心。”雲舒打斷他,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守城殺敵,臣妾分內之事,自當盡力。”
說完,她不再停留,徑直走出了大帳。背影挺直,卻透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絕。
蕭衍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帳門,心口龍紋的刺痛伴隨著一種冰冷的絕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抹去了唇上的血痂,卻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更深的、仿佛無法逾越的鴻溝。
龍鱗未愈,又添新痂。這痂,結在唇上,更結在心上。戰爭的陰影之下,兩顆破碎的心,該如何麵對這最後的決戰?
喜歡我一個道姑,怎麽就成了皇後?請大家收藏:()我一個道姑,怎麽就成了皇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