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椒房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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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湖的惡臭與喧囂,被椒房殿厚重的朱門隔絕在外。殿內彌漫著濃重苦澀的藥味,混合著安神香也壓不住的淡淡血腥氣。鎏金蟠龍燭台上的燈火被調到最暗,隻勉強勾勒出殿內器物模糊的輪廓,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雲舒靜靜躺著。她已被換上了幹淨的素白寢衣,濕透的青絲被仔細擦幹,鬆散地鋪在錦枕上,襯得那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如同上好的薄胎白瓷,仿佛一碰即碎。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兩彎深重的陰影,唇色淡得幾乎與肌膚融為一體。若不是胸口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幾乎讓人以為這是一尊沒有生命的玉像。
蕭衍半跪在床榻邊。他身上的明黃龍袍沾滿了黑水的汙跡和幹涸的血痕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雲舒的),發冠早已歪斜,幾縷發絲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他緊緊握著雲舒一隻冰涼的手,那隻手纖細得似乎隻剩下骨頭,腕骨凸出得硌人。他試圖將自己的溫度渡過去,卻感覺像是在捂一塊永遠捂不熱的寒冰。
“太醫!太醫呢?!”蕭衍猛地抬頭,赤紅的眼眸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掃向屏風外跪了一地的太醫,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她為什麽還不醒?!為什麽這麽冷?!”
太醫院院正王老太醫須發皆白,此刻抖得如同風中秋葉,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金磚,聲音帶著哭腔:“陛下息怒!皇後娘娘……娘娘是強行引燃道基本源,又遭腐毒邪氣反噬,神魂震蕩,元氣枯竭……如同……如同油盡燈枯啊!臣等……臣等已用盡畢生所學,百年老參吊命,金針度穴護住心脈,可……可這神魂之傷,非藥石可及……”
“廢物!一群廢物!”蕭衍一腳踹翻旁邊的紫檀木腳踏,發出巨大的聲響。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嚇得渾身一顫,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他心口那融合了道藤的龍紋,此刻正傳來一陣陣微弱卻清晰的悲鳴,那是雲舒生命本源流逝的哀音,如同鈍刀,一刀刀淩遲著他的神經。
“給朕治!用最好的藥!千年靈芝?萬年雪蓮?挖地三尺也給朕找來!治不好皇後,朕讓你們整個太醫院陪葬!”蕭衍的咆哮帶著癲狂的絕望。
屏風外,謝長風沉默地佇立在陰影裏。他同樣一身濕透的玄色勁裝,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小灘。他懷中似乎還殘留著那冰冷軀體的觸感和重量。他垂著眼瞼,目光落在自己緊握的拳頭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還能感受到湖底那半塊焦硬的紅薯沉沒時的微涼。那是什麽?是她貼身珍藏的念想?還是……青崖山那段無拘歲月最後的餘燼?
就在這時,春喜紅著眼眶,端著一碗剛煎好的、黑漆漆的藥汁,小心翼翼地繞過屏風進來。濃烈的藥味瞬間彌漫開來。
“陛下,藥……藥熬好了。”春喜聲音哽咽。
蕭衍看都沒看那藥碗,依舊死死盯著雲舒毫無生氣的臉,聲音低啞:“給朕。”
他接過藥碗,滾燙的碗壁灼痛了他的手指,他卻渾然不覺。他嚐試著舀起一勺藥汁,湊到雲舒唇邊。可那淡色的唇瓣緊閉著,藥汁順著嘴角滑落,染汙了素白的衣襟。
蕭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碗中的藥汁灑出些許。他眼中翻湧的狂怒漸漸被一種更深的、近乎無助的恐慌取代。他放下藥勺,竟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試圖去撬開雲舒的牙關。
“舒兒……張嘴……聽話……把藥喝了……” 他的聲音低得近乎耳語,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和祈求,笨拙又絕望地重複著,“朕命令你……把藥喝了!”
那姿態,哪裏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嚴,隻剩下一個眼睜睜看著摯愛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的、絕望的男人。
然而,任憑他如何呼喚,如何用力,雲舒的牙關依舊緊閉。那微弱的氣息,仿佛隨時都會斷絕。
就在蕭衍的絕望即將吞噬理智的刹那——
“咳……咳咳……”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遊絲般的咳嗽,突然從雲舒喉間溢出!
蕭衍渾身劇震!猛地抬頭!
隻見雲舒那如同蝶翼般的長睫,極其微弱地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陣細碎痛苦的咳嗽,她的眉頭緊緊蹙起,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舒兒?!” 蕭衍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他猛地握緊她的手,“你醒了?太醫!快!”
屏風外的太醫們連滾爬爬地湧進來。
雲舒並未真正睜開眼。她的意識仿佛沉在冰冷黑暗的深海,隻有劇烈的疼痛如同無數鋼針,從四肢百骸刺入神魂,讓她在昏迷的邊緣掙紮。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破碎的道基,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她感覺自己像是一盞徹底破碎的琉璃燈,被強行粘合在一起,稍一碰觸就會徹底散架。
模糊中,她感覺到一隻滾燙的大手緊緊包裹著自己的手,那溫度如此灼熱,帶著一種幾乎要將她融化的霸道和恐慌。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呼喚,帶著她從未聽過的顫抖和卑微……
是誰?
好吵……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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