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氏大樓出來之後，江辭晚去了某療養院看望林宇欽。
    她手上提著一個在街邊水果店買的果籃，果籃用彩紙包得精致，裏麵是她特意選的進口水果。
    平時沒有錢買，現在的工資漲了這麽多，便想著買些貴的，給他飽飽口福。
    林宇欽是她從小在福利院裏的好朋友。
    小的時候，江辭晚長得又瘦又小，總是被別的孩子欺負，是林宇欽一直保護她。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有些感情比血緣還珍貴。
    雖說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勝似親兄妹，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去療養院的路上，本來還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又下起了雨。
    江辭晚的包裏放著傘，這才沒有被淋濕。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她不是一個會事事依賴別人的人，什麽事情都得為自己考慮好。
    以前的時候她還總是丟三落四，忘記帶傘，淋過幾次雨便長了記性——畢竟沒有人會給她送傘。
    療養院的走廊裏，消毒水的氣味很重，熏得人胸口悶悶的。
    林宇欽的病房在四樓拐角，她熟稔地避開正在拖地的護工，包包上麵的小熊掛件隨著步伐輕響。
    “阿欽，我買了水果。”推開病房門時，江辭晚的嘴角揚起笑，“我前兩天發工資了。”
    靠窗的病床上，林宇欽正捧著一本書在看。
    蒼白的臉在書頁陰影裏忽明忽暗。
    他腕間的留置針還沒拔，淡青色血管在皮膚下蜿蜒，像冬日裏凍僵的樹枝。
    “你又亂花錢。”林宇欽合上書，在看到她手裏的進口水果時，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江辭晚拉開床頭櫃，裏麵還堆著她上周送過來的營養品，罐口的塑封都沒拆，看來他是一點都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你要把那些營養品都吃了，不然就浪費了。”她將洗好的車厘子塞進他手裏，“多吃點水果，補補維生素。”
    窗外的雨絲突然變密，敲打在玻璃上發出沙沙聲。
    林宇欽望著她被雨霧微微打濕的頭發，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雨天。
    江辭晚縮在福利院儲物間的角落，滿臉淚痕。
    他舉著掃帚擋在她身前，後來被那群性格惡劣的壞孩子打得鼻青臉腫……
    等那些人走後，他們兩個人在角落裏抱著取暖。
    那個時候，他們就約定好，以後是一輩子的好夥伴，互相照顧彼此，永遠都不分開。
    隻是……
    很多事情可能沒有辦法如願。
    “我要離開a市一段時間。”林宇欽本來想先說些小時候的趣事，再提起這件事，可話到嘴邊，就直接變成了這句。
    江辭晚削蘋果的動作頓住，果肉上的果皮突然斷開，露出淡黃色的果肉。
    “你要去哪裏？”她抬頭看向他。
    目光落在他腕間的留置針上，那裏新添了一塊淤青，像是被什麽東西撞出來的。
    醫生剛叮囑過，讓他好好休養，怎麽能在這時候亂跑？
    “我要去……別的城市試試新的治療方案。”話出口時，他聽見自己聲音裏的幹澀和緊張。
    林宇欽別過臉，目光落在麵前洗好的水果上，不敢去看她。
    江辭晚放下水果刀，用紙巾擦了擦手。
    她知道他是對自己隱瞞了什麽，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怎麽可能瞞得過她。
    似乎是從上個月開始，他整個人就變得心事重重。
    江辭晚看著他憔悴的麵色，心裏也有些難受。
    林宇欽很爭氣，從小到大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後來也考上一所名牌大學，緊接著便是讀研、讀博。
    隻是在讀博期間，他被無良導師壓榨，貧血、低血壓、長期睡眠不足……身體因為過度勞累出了很多的毛病，頭發都白了許多。
    後來，身體的情況愈發糟糕，他不得不終止學業，到醫院接受治療。
    林宇欽從小就聰明，也非常努力，被人誇過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如果他能遇到一個好老師，如果他沒有經曆這麽多的糟心事，或許他也能像程景尋一樣擁有一個無比光明的前途……
    隻不過，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些。
    現在的競爭何等激烈，他掉隊之後，就再也沒有追趕上去的可能。
    江辭晚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可惜。
    “晚晚，你別傷心。我會回來的。”林宇欽知道她肯定不想自己離開。
    畢竟他們答應過彼此，不會分開。
    “除了去治病，我還有別的事情去做。我保證，我很快就會回來。”
    林宇欽慌忙解釋了一句，他也不想看見江辭晚為自己擔心。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人生或許已經止步於此。
    等到養好病之後，他出去也隻能當個普通的公司職員，過著碌碌無為的一生。
    可沒想到，他還能再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電視劇裏豪門重金尋子的故事居然發生在他的身上。
    隻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那個家裏到底是什麽情況。
    父親說，他的母親已經死了，繼母生了一兒一女……
    他和那幾個人都通過電話，直覺告訴他，他們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好相處。
    他回去，勢必會被針對。
    可他必須要回去，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林宇欽想了許久，還是沒準備告訴江辭晚這件事。她幫不上忙，自己告訴了她，隻會讓她擔心。
    等到他在那個家裏站穩腳跟，他再回來找她。
    江辭晚沉默一會兒，握住他的手。
    “阿欽，”她的聲音輕輕的，“我相信你。我也不多問你的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判斷。隻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逞強。我等你回來……”
    聽到她體貼的話，林宇欽的喉嚨突然哽住。
    所有想說的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好。”他點了點頭。
    等他拿到繼承權，等他把那些欺負過他們的人都踩在腳下，他會用最盛大的方式出現在她麵前。
    到時候，隻要是江辭晚想要的，他都會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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