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片入手的刹那，雲澈指腹觸到石紋裏滲著的微涼靈力，那是種混雜著鐵鏽與古木氣息的沉厚波動，像極了古籍扉頁那道模糊的掌印。魔兵甲胄碰撞的聲響已從三麵逼來，最前排的魔將揮刃劈開虛空，紫黑魔焰順著裂痕噴湧，將他左袖袍角灼出焦黑的孔洞。
    「嗤——」
    仙劍挽出的劍花在第七次格擋時出現裂隙，雲澈借勢後躍三丈，背脊撞在半塌的石闕上。喉間腥甜翻湧，他強壓下逆血，餘光瞥見石闕浮雕上斷裂的龍首——那龍目空洞處，竟嵌著半枚與殘片紋路相似的碎石。
    「交出殘片，饒你全屍。」魔將踏碎滿地瓦礫逼近，肩甲上的骷髏紋飾滲出粘稠黑液，「吾主已察覺上古戰場異動，你以為這破地方能藏多久？」
    雲澈抹去唇角血跡，指尖在殘片邊緣摩挲。古籍記載的「大能遺澤」突然在腦海中閃過，那些扭曲符文此刻竟似活了過來，在視網膜上流轉成戰場全景：斷裂的戈矛插在雲靄裏，鏽蝕的盾牌下壓著半卷焦黑帛書，而他立足之處，正是當年神器崩碎時靈力衝擊形成的圓心。
    「嗡——」
    魔將揮出的刀刃距他麵門三寸時，周遭空氣突然凝固。雲澈看見魔兵們舉著的兵刃懸在半空，甲片上的魔焰凝成暗紫色冰晶，連自己發梢滴落的血珠都停滯在瞳孔前。
    「這是……時間法則？」他愕然抬首，正對上一道驟然撕裂的空間裂隙。
    黑袍人自裂隙中步出的瞬間，所有停滯的血珠與魔焰同時爆成齏粉。那人周身縈繞著細密的銀藍色光絲，像是將漫天星屑織進了衣料，法杖頂端鑲嵌的菱形晶石正滴溜溜旋轉，每轉一圈，地麵便浮出一層半透明的符文矩陣。
    「退。」
    單字出口時，法杖晶石爆發出刺目白光。雲澈下意識以劍遮眼，再睜眼時，五十步內的魔兵已被光刃切成齏粉，唯有魔將舉盾硬抗，卻在光絲纏上盾牌的刹那，連人帶盾化作無數烏鴉振翅飛散——那竟是魔道幻術凝成的殘影。
    「幻術？」雲澈劍尖一沉，「你們早就算準了……」
    「他們算準的，不過是你會在此地停留七日。」黑袍人聲音隔著麵甲傳來，像是玉石相擊的清越，「而我算準的，是你會在靈力耗盡前的三息現身。」
    法杖輕叩地麵，符文矩陣突然亮起熒光。雲澈這才發現，那些紋路竟與殘片背麵的星圖完全吻合，隻是此刻矩陣中央缺了一角，恰好與殘片的形狀對應。
    「你是誰？」雲澈橫劍護在殘片前，「為何助我？」
    黑袍人沒有回答，隻是抬手輕揮。雲澈隻覺手腕一輕，殘片已自行飛出，穩穩懸在符文矩陣缺口上方。下一刻，矩陣爆發出萬千光絲，將殘片團團包裹，那些晦澀的石紋竟在光絲中緩緩流轉，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黑袍人法杖。
    「！」雲澈驚怒交加，提劍欲衝，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定在原地。他眼睜睜看著殘片化作光絲融入法杖，卻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
    「莫慌。」黑袍人轉身時，麵甲縫隙裏閃過兩點金芒，「此殘片乃上古星圖的一角，唯有集齊七片，方能開啟藏有神器核心的星淵。」
    法杖在空中劃出圓弧，光絲勾勒出雲澈在荒古戰殿找到的古籍虛影。雲澈瞳孔驟縮——那書頁上模糊的掌印，此刻竟在光絲中顯形為一枚法杖印記，與黑袍人手中之物分毫不差。
    「你是……」他突然想起古籍末頁那句「星淵守護者，以杖為誓」，聲音陡然發顫，「上古大能的傳人？」
    黑袍人沉默片刻，法杖頂端的晶石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畫麵裏是位身著白袍的老者，正將法杖插入龜裂的大地，無數光絲自杖身湧出，將崩碎的神器殘片逐一吸附。老者轉身時，麵容與黑袍人的麵甲輪廓完美重合。
    「吾師畢生守護星淵，」黑袍人聲音低沉下來，「五百年前魔界突襲時，他以自身仙元封印星淵入口，臨終前將法杖一分為七，殘片則散落三界。」
    影像突然碎裂，化作萬千流螢鑽入雲澈眉心。雲澈隻覺腦海中湧入大量信息：星淵位於三界夾縫，內藏神器核心「乾坤樞」，而開啟星淵的七片殘片，分別由七位守護者世代看守。
    「那你為何現在才……」雲澈撫著劇痛的額頭，忽然瞥見黑袍人袖擺下滲出的黑氣，「你受傷了？」
    黑袍人沒有否認，隻是將法杖遞給雲澈。那杖身突然變得透明，內裏流轉的光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靠近杖尾處甚至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魔界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他指節叩響杖身，裂痕處滲出幾點金血，「若我今日不現身，你帶著殘片走出上古戰場時，便會撞上埋伏在空間節點的十二魔將。」
    雲澈這才驚覺，方才魔將化作烏鴉散去的幻術，恐怕是為了引他離開符文矩陣的保護範圍。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不知何時竟多了枚銀色星紋，正隨著法杖的光芒明滅不定。
    「這是星淵印記，」黑袍人後退半步，空間裂隙在他身後重新展開，「七日後月蝕之夜，帶著印記去東海上空的星渦，餘下六片殘片的守護者會在那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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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杖突然爆發出最後一道強光，將雲澈震退數丈。當他再次抬頭時，黑袍人已踏入裂隙，唯有聲音透過空間傳來：
    「莫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幻象。」
    裂隙閉合的刹那，雲澈手中的法杖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唯有那枚星紋烙印在掌心發燙。他望向魔兵退去的方向，滿地狼藉中，唯有石闕龍首眼中的碎石在月光下閃著幽光——那碎石邊緣，竟也刻著半枚星紋。
    「莫信任何人……」他喃喃重複著，指尖撫過掌心烙印。忽然想起古籍裏被蟲蛀的某頁，殘句裏似乎提到過「星淵守護者中，有一人已墮入魔道」。
    夜風卷起戰場塵埃，雲澈突然感到後頸發涼。他猛地轉身，卻隻看見自己投在石闕上的影子——那影子的輪廓，竟與黑袍人方才施展的光影術如出一轍。
    「怎麽會……」他踉蹌後退，撞在龍首石雕上。碎裂的龍目突然滲出微光，將他掌心的星紋映照得透亮。在那光芒深處，他仿佛看見無數個自己同時舉起法杖，又同時被黑氣吞噬的幻象。
    「嗡——」
    殘片融入法杖時的共鳴突然在腦海中響起。雲澈捂住頭跪倒在地，眼前交替閃現著黑袍人的金瞳與古籍裏的破碎符文。他終於明白，為何魔兵會精準算到他停留七日——因為七日前他解讀古籍時，溢出的仙元早已在殘片上留下了追蹤印記。
    而那個自稱守護者的黑袍人，究竟是在阻止魔界，還是在利用他收集殘片？
    雲澈掙紮著起身，望向黑袍人消失的裂隙方向。夜空中不知何時聚起了星渦，每顆星辰都像極了法杖上的菱形晶石。他握緊染血的仙劍，掌心星紋突然發出尖銳鳴響，仿佛在催促他踏上那場充滿未知的邀約。
    「七日後……星渦……」他低聲念著，劍尖挑起地上一塊魔兵甲片。甲片內側刻著的符文突然亮起——那竟是與黑袍人法杖相同的星淵印記。
    寒意自脊椎竄上頭頂。雲澈這才驚覺，從踏入上古戰場的那一刻起，他或許就已陷入某個早已布下千年的棋局。而那個神秘的黑袍人，究竟是執棋者，還是另一個棋子？
    月光穿透雲層，照亮戰場深處一塊半埋的石碑。雲澈走近時，看見碑上刻著的古篆正在剝落，唯有最後三個字清晰可見：
    「……勿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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