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核與五靈盟
    姬凝霜指尖的靈源晶剛觸及玉匣，瑤池仙力凝成的容器便發出刺耳的嗡鳴。淡金色匣身爬滿蛛網裂痕，那些本該溫順流淌的本源之力正像驚惶的遊魚般瘋狂衝撞。她猛地抬眼，仙山之巔的雲海已化作翻滾的墨浪，澄澈天光被染成渾濁的暗紫色，仿佛蒼天正在淌血。
    “魔氣在逆行。”墨軒按住小腹，那裏盤踞的魔元正不受控地躁動。三年前被仙門圍剿時留下的舊傷突然撕裂般疼痛，經脈裏像是鑽進了無數條冰蛇。他望向遠處閃爍的傳送法陣，邊緣符文已開始無序蹦跳，如同瀕死飛蛾最後的振翅，“他們撐不住了。”
    冷冰兒握緊伽羅神匕，神器表麵的冰霜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暗沉如死鐵的底色。這把曾與禦龍劍並稱“雙絕”的神兵此刻竟在微微震顫，護手處鑲嵌的冰晶寶石蒙上了層灰翳。她屈指彈向法陣中央的傳送晶石，冰藍色神力注入的刹那，三人身影被驟然亮起的白光吞沒。
    傳送眩暈感尚未褪去，刺骨的寒意已順著毛孔鑽進骨髓。姬凝霜踉蹌落地，發現腳下是龜裂的黑曜石，每一步都踩碎無數閃爍著熒光的晶體。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腐臭混合的怪異氣息，遠處那道直衝天際的混沌光柱正在詭異地脈動，周圍空間像被揉皺的紙般不斷扭曲，發出玻璃摩擦的尖嘯。
    “小心腳下！”墨軒拽住險些踏空的冷冰兒。姬凝霜這才驚覺，他們正站在懸浮於虛空的岩石碎塊上，裂隙之下是翻滾的暗紫色星雲，偶爾有扭曲的暗影生物在星雲中一閃而過，發出非人的嘶吼。
    兩道狼狽身影從迷霧中衝出。蕭珩的白袍撕裂成布條，原本光潔的臉頰添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禦龍劍的光芒黯淡如殘燭，劍脊處赫然有道半指深的缺口。他身後的雲澈左臂不自然地垂著，深色衣袍被血浸透成紫黑色，束發的玉簪斷裂，散亂的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
    “你們再不來，就得給我們收屍了。”雲澈靠在岩石上喘息，右手死死按住汩汩流血的傷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黑曜石上，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蕭珩拄劍站直，目光掃過姬凝霜手中的玉匣：“材料齊了？”
    “幸不辱命。”姬凝霜打開玉匣，裏麵整齊碼放著各式靈材——流淌著液態金光的靈源晶、散發鎮魂波動的陰沉木、閃爍空間符文的鎖靈砂……她的聲音突然頓住，視線越過兩人肩頭，瞳孔驟然收縮。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混沌光柱的源頭是顆懸浮的黑色光球，直徑約莫三丈，表麵流淌著瀝青般粘稠的黑霧。那些黑霧落地便化作猙獰的暗影生物，它們沒有固定形態，時而凝聚成利爪，時而散作毒霧，彼此吞噬又不斷重生。光球核心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人臉，仿佛有萬千生靈魂魄被禁錮其中，無聲的哀嚎穿透虛空，直刺神魂。
    “這就是混沌本源。”蕭珩的聲音幹澀，“我們試過靠近，三裏之內的空間都是破碎的，禦龍劍的淨化之力隻能勉強撐開丈許安全區。”他抬劍指向光球，“剛才那些暗影獸，就是從這東西裏溢出來的混沌碎片所化。”
    墨軒周身魔焰騰起半尺高，眼中閃過驚疑：“這力量……既像魔元又不是魔元。”他能感覺到體內魔氣在共鳴，卻帶著種令他不安的瘋狂，“像是所有力量的終結形態。”
    冷冰兒將伽羅神匕橫在胸前，神匕突然劇烈震顫，發出冰裂般的脆響：“它在成長。”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神匕在預警，再讓它吸收能量，整個三界都會被拖入混沌。”
    雲澈深吸口氣，掙紮著站直：“硬闖試過了，禦龍劍能劈開外層黑霧，但靠近核心時，我們的力量會被它吞噬反哺自身。”他看向姬凝霜，“你們帶的材料，有能用的嗎？”
    姬凝霜取出塊拳頭大的暗紫色晶體：“這是幽冥石，在魔域祭壇下挖出來的，能吞噬負麵能量。還有這塊星髓……”她又拿出塊流淌著銀輝的礦石，“星髓能穩固空間，或許能暫時鎖住它的擴張。”
    蕭珩突然劇烈咳嗽，鮮紅的血沫濺在劍刃上。他抹了把嘴角，臉色蒼白如紙：“不能等了。剛才它爆發過一次，我感覺封印它的上古禁製快撐不住了。”他看向眾人，“禦龍劍和伽羅神匕本是同源，或許能合力布個兩儀陣，但需要有人主持陣眼。”
    四人的目光同時落在蕭珩身上。禦龍劍本就是平衡仙魔的神器，由他主持最為合適。但此刻他靈力紊亂，明顯已是強弩之末。
    “我來。”冷冰兒突然開口，伽羅神匕在她掌心流轉著冰藍光芒，“神匕認主，隻有我能發揮它全部力量。”
    “不行。”蕭珩立刻否決，“兩儀陣需要陰陽調和，你的冰神力屬陰寒， aone單獨）主持隻會被混沌之力反噬。”他握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是禦龍劍宿主，這是我的責任。”
    “你想死嗎？”冷冰兒的聲音陡然拔高，冰藍色神力不受控地溢散，在岩石上凝結出層白霜，“你體內仙魔之力本就衝突，剛才硬抗混沌衝擊已經傷到本源，再強行催動兩儀陣，隻會爆體而亡！”
    “那你說怎麽辦？”蕭珩直視著她，眼底血絲蔓延，“看著它衝破封印，讓三界生靈塗炭？”
    “可以用五靈陣。”墨軒突然開口，魔焰在他掌心凝成個黑色符文，“仙、魔、人、冰、劍，五種力量相生相克，若能形成循環，或許能暫時困住它。”
    雲澈皺眉：“試過類似的法子，五種力量屬性衝突太劇烈，剛交匯就炸了。”
    “那是因為你們少了這個。”墨軒從儲物戒裏取出個青銅小鼎，鼎身刻滿繁複的上古符文，“這是我在魔道禁地找到的‘調和鼎’，能暫時中和力量衝突。”他將鼎拋給姬凝霜，“瑤池仙力最精純，你來主持鼎器。”
    姬凝霜接住小鼎，指尖撫過冰涼的鼎身：“理論可行，但需要五人氣息相連。若有一人撐不住，整個陣法都會崩塌。”她看向蕭珩，“你的傷……”
    “死不了。”蕭珩活動了下手腕，禦龍劍發出聲輕鳴，“隻要劍還在，我就能撐。”
    五人不再猶豫，迅速按五行方位站定。蕭珩持劍立於中央，禦龍劍斜指地麵；姬凝霜在東方，調和鼎懸浮於掌心；墨軒在西方，魔焰繚繞成暗紫色光幕；雲澈在南方，人界本源之力化作赤紅色光帶；冷冰兒在北方，伽羅神匕斜指蒼穹，冰藍色神力在她周身織成護罩。
    “記住，無論發生什麽，守住心神。”姬凝霜的聲音帶著瑤池仙力特有的安撫波動，“我會用調和鼎引導力量流轉，你們隻需穩住自身靈力。”
    蕭珩深吸口氣，將體內仙魔之力緩緩注入禦龍劍。刹那間，劍身上騰起金銀雙色光焰，與冷冰兒的冰藍神力遙相呼應。姬凝霜催動調和鼎，青銅小鼎突然漲大到丈許，鼎口噴出五色氣流，將五人籠罩其中。
    “起陣！”
    隨著蕭珩一聲低喝，五道不同顏色的光柱衝天而起，在半空交匯成五角星芒。墨色的混沌光球似乎感覺到威脅，表麵黑霧驟然翻湧，無數道暗影觸手如同毒蛇般射向五人。
    “凝神！”姬凝霜左手掐訣，調和鼎垂下道道光鏈，將暗影觸手一一彈開。但每擋下一次衝擊，她嘴角就多一絲血跡——瑤池仙力與混沌之力相觸時，正以驚人的速度被汙染。
    雲澈的赤紅光帶突然暴漲，將靠近的暗影觸手焚燒成灰燼。但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左臂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這東西能吞噬生命力！”
    墨軒的暗紫色光幕劇烈波動，他正將暗影觸手引入魔焰灼燒，眼底卻爬上詭異的黑紋：“小心！它們在試圖汙染我們的靈力！”
    冷冰兒的冰藍護罩上凝結出無數細小冰晶，將暗影觸手凍結成冰雕。但她的嘴唇已毫無血色，握著神匕的手指凍得發紫——為了維持護罩，她幾乎抽幹了經脈中的冰神力。
    最凶險的是蕭珩。作為陣眼，他承受著混沌之力最直接的衝擊。禦龍劍的雙色光焰忽明忽暗，劍身上的缺口正在被黑霧侵蝕。他能感覺到兩股力量在體內瘋狂衝撞，仙力想淨化魔氣，魔氣想汙染仙力，而混沌之力像個旁觀者，在等待他力竭的瞬間徹底吞噬一切。
    “用材料！”姬凝霜突然喊道，同時揮手將玉匣中的靈材拋向空中。
    靈源晶在空中炸開，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光陣；鎮魂木化作道青芒，纏繞住混沌光球；鎖靈砂散作星雨，在光球周圍布下空間禁製……隨著材料融入，五靈陣的光芒愈發璀璨，將混沌光球死死壓製在中央。
    黑色光球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尖嘯。它突然收縮成拳頭大小，緊接著爆發出恐怖的能量衝擊波。五靈陣劇烈搖晃，東南角的光鏈瞬間崩斷——那裏是雲澈的位置。
    “雲澈！”姬凝霜驚呼。
    雲澈被衝擊波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岩石上，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血珠。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體內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流失。混沌光球抓住機會，道粗壯的黑霧觸手突破陣網，直刺他的胸口。
    “小心！”蕭珩怒吼著偏轉劍鋒，禦龍劍的光焰瞬間延伸出丈許，將黑霧觸手斬斷。但這瞬間的力量轉移讓他本就不穩的靈力徹底紊亂，喉頭湧上股腥甜，強行咽下時，五髒六腑像被烈火灼燒。
    “不能讓它破陣！”墨軒突然做出個驚人舉動，他主動引動部分黑霧觸手纏繞自身，暗紫色魔焰瞬間暴漲，“以魔煉魔，給我定！”那些黑霧在他掌心痛苦扭曲，竟被強行煉化成精純的能量，反哺給五靈陣。
    “墨軒你瘋了！”姬凝霜大驚失色。這種做法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就會被混沌之力徹底吞噬。
    墨軒的半邊臉頰已爬滿黑紋，眼神卻異常清明：“沒時間解釋了！快用幽冥石！”
    姬凝霜咬牙取出幽冥石，瑤池仙力催動到極致。淡紫色晶體在空中化作道漩渦，開始瘋狂吞噬混沌黑霧。混沌光球發出憤怒的咆哮，所有暗影觸手同時轉向姬凝霜，試圖阻止幽冥石的吞噬。
    冷冰兒突然收起伽羅神匕，雙手結印：“冰封萬裏！”刹那間，冰藍色神力化作漫天飛雪，所有暗影觸手被凍結在半空。但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這是透支生命換來的力量。
    “就是現在！”蕭珩眼中閃過決絕，他猛地將禦龍劍插入地麵，“以我殘軀為祭，劍鎖混沌！”
    “不要！”冷冰兒淒厲呼喊。
    禦龍劍發出震天龍吟，雙色光焰化作兩道鎖鏈，死死捆住混沌光球。蕭珩的身體卻在迅速變得透明，仙魔之力在他體內瘋狂對衝，又被他強行壓縮成最精純的能量注入劍中。
    “蕭珩！”冷冰兒掙脫冰封，撲過去想抓住他的手，卻隻撈到片虛無。
    “照顧好……劍……”蕭珩的聲音消散在風中，他的身影徹底化作光點，融入禦龍劍中。刹那間，禦龍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五靈陣的缺口被瞬間填補，甚至比之前更加堅固。
    “啊——！”冷冰兒發出壓抑的哭喊，淚水落在黑曜石上，瞬間凝結成冰。
    “別分神！”雲澈強撐著站起，赤紅光帶再次亮起，“他沒白死！我們不能讓他白費！”
    姬凝霜抹去眼淚，將最後塊星髓擲向光球：“空間禁錮！”銀輝流轉間，混沌光球周圍的空間徹底凝固，黑霧觸手僵在半空，如同被凍結的毒蛇。
    墨軒的魔焰已變成純黑色，他狂笑著引動所有煉化的混沌之力：“給我進去！”黑色火焰如同潮水般湧向光球，與禦龍劍的光鏈形成夾擊之勢。
    冷冰兒深吸口氣，撿起地上的伽羅神匕，冰藍色神力與禦龍劍的光芒產生共鳴：“蕭珩，看著吧。”她縱身躍起，神匕化作道流光，與禦龍劍交叉成十字，“雙劍合璧，永鎮混沌！”
    兩道神器光芒交織成金色囚籠，將混沌光球徹底鎖在中央。幽冥石的吞噬仍在繼續，黑色光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表麵的人臉漸漸淡去，最終化作顆鴿子蛋大小的暗紫色晶石。
    五靈陣緩緩消散，調和鼎變回青銅小鼎，落在姬凝霜手中。四人癱坐在地，渾身浴血，氣息奄奄。禦龍劍插在地上，劍身上的缺口已修複，卻蒙著層淡淡的哀傷，仿佛在哀悼它的主人。
    “結束了？”雲澈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姬凝霜拿起那顆暗紫色晶石，觸手冰涼，感受不到絲毫能量波動：“暫時……封印住了。”她看向禦龍劍，眼中滿是複雜，“但蕭珩他……”
    “他還在。”冷冰兒握住劍柄，劍身在她掌心微微震顫，“我能感覺到，他的神魂在劍裏。”她站起身，將劍緊緊抱在懷裏，“總有一天，我會想辦法讓他回來。”
    墨軒散去魔焰，半邊黑紋尚未消退：“混沌之力被壓製，但根源還在。這顆晶石必須找個地方永久封印。”他看向雲澈，“人界有什麽隱秘之地？”
    雲澈想了想：“昆侖禁地有座先天八卦陣，或許能鎮住它。”他掙紮著站起，“我們先離開這裏，太古遺跡快塌了。”
    遠處的空間正在不斷崩解，懸浮的黑曜石碎塊紛紛墜落，墜入下方的暗紫色星雲。四人相互攙扶著走向傳送法陣，姬凝霜捧著封印晶石，墨軒提著調和鼎，冷冰兒握著禦龍劍，雲澈斷後的身影在殘光中顯得格外挺拔。
    傳送光芒亮起的瞬間，冷冰兒回頭望了眼混沌核心被封印的地方，仿佛看到蕭珩的身影在光鏈中微笑。她握緊劍柄，輕聲道：“等我。”
    光芒散去，太古遺跡徹底崩塌，化作宇宙塵埃。隻有那顆暗紫色晶石，在禦龍劍與伽羅神匕的雙重封印下，沉睡著無盡的混沌。而四位幸存者的身影，已出現在人界的昆侖之巔，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新的篇章。
    風穿過昆侖山穀，帶著雪的寒意，卻吹不散五人盟的羈絆。即使有人離去，那份守護三界的決心，仍在禦龍劍的微光中，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