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生霧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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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諜將我緊緊箍在懷裏,下巴抵著我的肩膀輕輕搖晃,發梢掃過脖頸時激起一陣癢意。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像被抽走骨頭般慢慢鬆開手臂,指尖仍戀戀不舍地勾住我袖口,拖鞋在地板上拖出細碎的聲響,一步三回頭地晃進洗漱間。我望著她發尾晃動的弧度,胸腔裏淌過一脈溫軟的熱流,像春日溪麵初融的薄冰,帶著清冽的甜。
    指腹摩挲著床單褶皺,我試圖將紊亂的思緒疊得齊整。這場穿越太過荒誕,卻在這具身體裏尋到真實的錨點——鏡中那張與徐諜如出一轍的臉,左眼角下方那顆小痣,還有咬合時舌尖觸到的尖銳犬齒。記憶裏總浮動著兩簇晃眼的綠,是我們從小到大都未曾改變過的發色,像兩株並蒂生長的植物,根須在泥土裏纏成解不開的結。父母的輪廓始終蒙著毛玻璃般的霧麵,唯有徐諜的笑聲格外清晰,從幼兒園追著我跑的奶聲,到大學課堂上偷偷傳紙條時的輕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將我兜在時光中央。
    疊到第四件睡衣時,視線被洗手間門沿漏出的光扯過去。徐諜正歪著頭擦頭發,水珠順著下頜線滑進領口,在鎖骨處洇開小片水痕。她抬眼撞上我發怔的目光,睫毛上的水珠忽然抖落,在燈光下劃出銀亮的弧線:“徐妍姐姐,該你啦。”尾音打著卷兒,像貓咪撒嬌時晃動的尾巴尖。
    熱水衝刷著指尖時,我才驚覺掌心全是冷汗。霧氣在鏡麵凝成水珠,順著玻璃緩慢下滑,如同我混沌的記憶——能看見片段,卻抓不住脈絡。忽然有碎片在腦海裏炸開:泛著消毒水氣味的白色房間,金屬器械碰撞的輕響,還有徐諜攥著我發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我掌心。我猛地睜開眼,水流衝刷著發燙的臉頰,卻衝不散後頸驟起的雞皮疙瘩。
    “是錯覺嗎...”指尖撫過鎖骨,那裏有塊淡色的月牙形疤痕,觸感比周圍皮膚略粗糲些。記憶裏的白大褂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帶著某種壓迫性的冰冷。正當我對著疤痕出神時,門軸發出蚊鳴般的輕響,徐諜半個身子探進來,發梢還滴著玫瑰味的洗發水:“姐姐洗得好慢哦,需要我幫忙嗎?”
    我慌忙扯過浴巾裹住肩膀,卻在轉身時撞進她促狹的目光裏。她穿著珊瑚絨睡裙,領口微微敞著,露出與我對稱的那塊月牙疤。地板上有水漬,她踩過時發出“唧”的一聲,像某種小動物的輕啼。我後退時撞翻了沐浴露瓶,透明的液體在瓷磚上蜿蜒成河,倒映著她逐漸靠近的身影。
    “別鬧了小諜...”我的聲音被水流聲扯得支離破碎,她卻像沒聽見般跨進浴缸,睡裙下擺立刻吸飽了水,緊貼在腿上。她指尖沾著水珠,輕輕點在我手腕內側:“姐姐心跳好快。”那裏有顆淡青色的血管正在突突跳動,像被驚到的幼鹿。我想躲,卻被她用膝蓋抵住膝蓋,溫熱的身軀幾乎貼上來,發梢上的玫瑰香裹著水汽將我淹沒。
    “小時候我們每天都一起洗澡呀。”她的鼻尖幾乎碰到我鼻尖,睫毛上的水珠恰好落在我手背上,“姐姐忘了嗎?在地下室的時候,我們還共用過一個浴盆呢。”地下室三個字像把生鏽的鑰匙,在記憶深處擰動,卻隻轉出些模糊的光影——潮濕的牆壁,頭頂搖晃的白熾燈,還有她縮在我懷裏發抖的溫度。
    當她的嘴唇觸到我臉頰時,我忽然聞到某種若有似無的氣息,混在玫瑰香裏格外突兀。那是鐵鏽味,帶著一絲甜腥,像記憶裏某次鼻出血時的味道。她的手指正撫過我後頸,那裏有塊硬幣大小的皮膚,觸感比別處更光滑些。我猛地想起在換衣服時見過的淡色紋路,像是愈合的縫合痕跡。
    “夠了小諜!”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她,浴巾滑落一半,露出肩膀上另一道細長的疤痕。徐諜踉蹌著扶住瓷磚,睡裙下擺滴著水,在腳邊積成小小的水窪。她望著我,眼底翻湧的情緒像暴雨前的湖麵,忽明忽暗。良久,她彎腰撿起沐浴露瓶,指尖摩挲著瓶蓋:“姐姐怕什麽呢?我們本來就該是最親近的人啊。”
    水流還在嘩嘩作響,我望著她轉身時發尾甩出的水珠,忽然注意到她後頸同樣有塊光滑的皮膚,形狀與我後頸的如出一轍。霧氣裏飄來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
    門把手的水滴落,發出細微的“啪嗒”聲。我關掉噴頭,聽著徐諜在門外哼起的調子——那是我們小時候常唱的搖籃曲,歌詞裏反複出現“永遠不分開”的句子。指尖劃過鏡麵,霧氣中浮現出兩張並排的臉,左眼角的痣與犬齒在水汽裏若隱若現,像兩枚被精心打磨的棋子,擺在某個巨大棋盤的同一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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