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雨敲著鐵皮屋頂的聲響漸漸變鈍，像有人用浸了水的棉布反複擦拭生鏽的鐵板。李依萱被李依涵圈在懷裏，後背貼著姐姐掌心的溫度——那掌心還帶著白天擦過血汙的粗糙感但力道輕得不像平時能把霰彈槍扛著跑三條街的人。胸口突然一沉，李昕宇翻了個身，小腦袋往她頸窩蹭了蹭，呼吸裏混著殘留的甜氣，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下午處理她膝蓋新傷口時沾的。
    “別動。”李依涵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壓得很輕，怕吵醒懷裏的小孩。李依萱僵著身子，左手被李昕宇的小手攥著，那手心還帶著異常的溫熱，是紅晶修複傷口時殘留的溫度。
    她能感覺到李昕宇的膝蓋頂在自己胃上，姐姐的胳膊又勒著自己的肩膀，活像塊被夾在兩塊濕麵包裏的夾心餅幹，連蜷一下手指都怕碰到誰的傷口。屋頂漏下的雨絲滴在她手背上，涼得她打了個哆嗦，卻不敢抖，隻能瞪著黑漆漆的房梁，數著梁上爬過的、泛著紅光的潮蟲——那是被紅晶感染的蟲子，在網內很少見，大概是紅雨把它們從網淵那邊衝過來的。
    不知熬了多久，紅雨的聲響弱成了細碎的“沙沙”聲，像有人在遠處撕衛生紙。李依萱本來就沒睡沉，耳朵尖得能聽見隔壁破屋老鼠啃木頭的動靜，這會兒突然捕捉到不一樣的聲音——“哢嗒、哢嗒”，是軍用靴踩在碎玻璃上的脆響，還混著金屬鏈條的碰撞聲，不是感染者那種拖拖拉拉的蹣跚，是規整的、帶著節奏的沉重步伐。
    她心裏一緊，悄悄抬眼，透過門縫往外看。雨幕裏晃過橙黃色的光柱，是軍隊的探照燈，光柱掃過街角時，能看到鐵絲網的輪廓——那是網內的邊界線，鐵絲網頂端掛著鏽蝕的警示牌，上麵“禁止逾越”四個字被紅雨泡得模糊。而更遠處，另一道更粗的鐵絲網泛著冷光，網眼上纏著幹枯的藤蔓，藤蔓間還掛著半塊感染者的衣角，那是網淵的界標。兩網之間的空地上，穿著迷彩服的人影正舉著槍走動，肩章上銀色的鷹徽在燈光下閃了一下——是周遠航的部隊，她去年在隔離區邊緣見過，那女人的兵都帶著這破標誌，看感染者的眼神像看垃圾。
    “軍隊來了。”李依萱用胳膊肘戳了戳李依涵的腰，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李依涵瞬間清醒，眼神從困意朦朧變得銳利，她輕輕挪開李依萱肩上的胳膊，剛要叫李昕宇，卻發現小瞎子睡得特別沉，眉頭皺著，嘴角還掛著點口水，大概是白天被李鑫雨追著跑時耗光了力氣，又加上傷口反複愈合，身體還在代償。
    “叫不醒，我背她。”李依萱沒等姐姐說話，就彎腰把李昕宇抱起來。小孩很輕，比她上次在網內撿到的半袋壓縮餅幹重不了多少，後背貼著她的脊梁時，能感覺到那層單薄衣服下，新愈合的傷口還帶著溫熱的觸感，頸後淡金色的五芒星紋路在昏暗裏隱隱發光，和她們在廢棄實驗室見過的標記一模一樣。她解下戰術背心的寬肩帶，鬆鬆繞了兩圈，把李昕宇固定在背上，小孩的臉貼在她頸後，呼吸溫熱，還無意識地攥緊了她的衣領。
    李依涵抓起地上的短刀和霰彈槍，快速檢查了一下彈倉——鹿彈還剩三發，獨頭彈隻剩兩發，她把最後一顆獨頭彈塞進李依萱的槍裏：“拿著，網淵裏的東西比李鑫雨難纏。”說完，她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軍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對講機的聲音：“網內邊緣無異常，網淵方向有紅晶反應，請求派人警戒。”
    “走。”李依涵推開門，率先鑽了出去，李依萱跟在後麵，盡量把腳步放輕。網內邊緣的街道全是碎磚和紅晶碎屑，踩上去“嘎吱”響，她生怕這聲音引來軍隊的注意，後背的李昕宇突然動了動，小聲說：“姐姐……好多心跳……”她的感知比常人敏銳，能聽到遠處士兵的心跳聲，還有些更沉、更慢的心跳——像是大型生物的。
    兩人貼著牆根走，避開探照燈的範圍。前麵的鐵絲網有個破洞，大概是之前哪個感染者硬擠出來的，邊緣還掛著帶血的鐵絲刺。李依涵先鑽過去，回頭伸手想拉李依萱一把，卻見她膝蓋被鐵絲劃了一下，血瞬間滲了出來，李依萱卻沒吭聲，隻是咬著牙把腿邁過來，低聲罵了句：“操，這破網比李鑫雨的繃帶還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