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對路線的記憶力遠超人類。
    萬象清晰地感知到薑末的急迫，它那巨大的頭顱點了點，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隨即轉過身，邁開沉重的步伐，示意薑末跟上。
    它要帶他去發現那個奇特艙體的地方。
    眼看薑末要走，冰岩後的李猛急了，連忙喊道：
    “老弟！你要去哪兒？”
    薑末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這位爽直的漢子。
    李猛眼中的關切是真切的，但薑末無法對他透露真相。
    他要尋找時空湮滅的線索、認知濾網的秘密、夥伴變異的根源……這些離奇之事說出來隻會被當成瘋子。
    他能信任的，唯有身邊這些跨越時空的夥伴。
    有些路，注定要獨自前行。
    “老哥，”
    薑末聲音低沉，
    “有件事對我很重要，我必須去找到答案。” 他沒有再多解釋。
    李猛看著薑末堅定的眼神，心下了然。
    他這兄弟身上的秘密太多，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
    他不再追問，隻是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胸膛，甕聲甕氣地叮囑道：
    “行！兄弟，你要去，哥不攔你！但萬事小心！給我全須全尾地回來！聽見沒？”
    薑末心頭微暖，鄭重地點頭：
    “放心，我會的。這邊沒事了，你先回營地。等我辦完事，會去找你。”
    他頓了頓，語氣真誠，
    “謝謝你，老哥。要不是你告訴我象群的消息，我不可能找到萬象。”
    李猛一聽，那張粗獷的臉上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大手一揮，聲音震得冰碴子直掉：
    “嗨！你這說的啥屁話？咱倆是兄弟，說這些客套玩意兒幹啥？不就帶個路嗎？多大點事兒！你小子隻要平平安安回來，比啥都強！去吧去吧！”
    薑末不再多言，衝著李猛用力一點頭，轉身大步跟上已經開始移動的萬象。
    猛獁象群看到萬象這頭體型最龐大的王者，竟要跟隨一個渺小的兩腳獸離開，所有巨象都投來警惕和不解的目光。
    粗重的鼻息噴出團團白霧，巨大的蹄子不安地刨著冰麵。
    但萬象那如山嶽般的氣勢和它在象群中無可置疑的地位，讓它們終究不敢有任何阻攔的動作，隻能眼睜睜看著一人一象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薑末跟隨萬象在冰原上跋涉。
    走了約莫小半日，風雪漸大，萬象龐大的身軀在寒風中如同一座移動的堡壘。
    忽然，它停下腳步，發出幾聲低沉的鳴叫，然後緩緩地屈膝伏低了身軀，寬闊如同平台般的象背穩穩地停在薑末麵前。
    雨林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那時出門，騎乘萬象是常態，既威風又省力。
    當初用靈寵契約錨定萬象，一個很樸素的念頭就是：
    搞個拉風的坐騎！此刻，熟悉的場景再現。
    薑末咧嘴一笑，沒有絲毫猶豫，手腳並用，利落地攀上了萬象寬厚堅實的背脊。
    猛獁象的長毛粗糙卻厚實，坐上去異常穩當。
    萬象重新站起，邁開沉穩的步伐，繼續在風雪中前行。
    身下是夥伴熟悉而有力的顛簸感，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連日來的緊繃和疲憊竟悄然襲來。
    薑末將身體伏低，臉頰貼著萬象厚實溫暖的長毛，在這令人安心的節奏中，意識漸漸模糊，竟在象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萬象低沉的鳴叫和身軀停下的動作將薑末喚醒。
    他揉了揉眼睛，坐直身體。天色已然昏暗，風雪小了許多。
    眼前，一片被冰雪半掩的、鏽跡斑斑的巨大金屬艙體，赫然出現在冰坡之下！
    比起冰川7號和3號，眼前的艙體顯得更加古老、破敗。
    大部分結構深埋冰層，隻有一小截扭曲變形的金屬外殼倔強地探出冰雪，如同遠古巨獸露出的一截腐朽脊骨。
    厚厚的鏽痂覆蓋其上，冰霜凝結，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無盡的滄桑。
    顯然，它在這裏沉寂的時間，比薑末之前找到的任何一座艙體都要漫長。
    找到了！
    薑末精神一振，翻身從象背上滑下。目標就在眼前，他絕不可能放過。
    “萬象，你體型太大進不去，就在這裏等我。我進去看看，很快出來！”
    薑末用意念溝通道。
    萬象巨大的頭顱點了點，喉嚨裏發出溫順的咕嚕聲。
    它與薑末心意相通，明白他的目的，也理解自己的局限。
    薑末不再耽擱，反手抽出背後的黑色螺紋鋼。
    麵對這種年久失修的艙門，他早已駕輕就熟——暴力破解就是最高效的方式！
    哐當！轟隆！
    刺耳的金鐵交鳴和冰塊碎裂聲在寂靜的冰穀中回蕩！
    艙體瞬間被砸開一個扭曲猙獰的大洞！
    一股混合著濃重鐵鏽味陳年灰塵和冰冷死氣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
    薑末沒有立刻進去。
    他站在洞口，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黑黢黢的內部。
    前兩次的經曆讓他心有餘悸——冰川7號的實體機器人，冰川3號那詭異的能量虛影！
    這種地方，危險往往藏匿於黑暗之中。
    雖然他不懼戰鬥，但能避免無謂的消耗總是好的。
    他側耳傾聽片刻，又凝神感應。
    洞內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或機械運轉的細微聲響。
    似乎……安全？
    薑末不再猶豫，矮身鑽進了破開的洞口。
    艙體內部一片狼藉，損毀程度遠超之前的發現。
    通道被扭曲的金屬隔斷和坍塌的冰霜堵塞了大半。
    他小心翼翼地穿過障礙，來到一扇嚴重鏽蝕、布滿冰霜的厚重金屬門前。
    門上方的門框位置，似乎釘著一塊同樣鏽蝕的金屬銘牌。
    薑末湊近，用手拂去厚厚的積塵和鏽片。
    銘牌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大部分被腐蝕得難以辨認。
    他眯起眼睛，借著洞口透進來的最後一絲天光，努力拚湊著僅存的幾個模糊刻痕：
    “冰……川……1……號”
    冰川1號？
    薑末的心猛地一跳！
    果然如此！
    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冰川3號、7號，現在又找到了1號！
    這絕非巧合！
    這些艙體是一個序列！從1到7，甚至可能更多！
    巨大的興奮感驅散了寒意。
    他立刻嚐試推開這扇通往1號核心區域的門。
    然而，厚重的金屬門仿佛與門框徹底鏽死，紋絲不動。
    “哼！”
    薑末冷哼一聲，退後半步，再次握緊了螺紋鋼。
    推不動？那就拆！
    哐啷一聲巨響，沉重的門板被他隨手丟在一邊，激起漫天灰塵。
    門後，是一個相對寬敞的內部空間。
    布局雖然與冰川3號、7號有著驚人的相似，但損毀和破敗程度更甚。
    這裏顯然曾是一個觀察哨站或前哨基地的樣式，依稀能看到類似生活區的隔斷、鏽蝕的操作台骨架、斷裂的管線……
    一切都顯示這裏曾有人類長期駐留過的痕跡，像極了極端環境下的科考站。
    但時間是無情的抹殺者。
    漫長的歲月和惡劣的環境，早已將絕大部分有價值的線索銷毀殆盡。
    生活用品化為塵土，記錄載體朽爛成泥，設備隻剩下無法辨認的鏽蝕框架。
    薑末的心沉了沉。希望就在眼前，卻又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他隻能壓下失望，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這片被時光遺忘的廢墟中，小心翼翼地搜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