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狼山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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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三刻的鼓聲響徹狼山峽穀,嬴成蟜的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三萬秦軍與三萬代地兵馬合為一股洪流,正沿著太行陘向函穀關突進。李敢策馬護在公子嘉身側,忽然勒住韁繩:“大王,前方山道狹窄,恐有埋伏!”
    公子嘉抬手示意全軍暫停,目光掃過兩側陡峭的山壁:“嬴公子覺得呢?”
    嬴成蟜正催馬向前,聞言冷笑:“代王是怕了?嬴政此刻怕是還在鹹陽宮等著捷報,哪來得急設伏?”他揚鞭指向隘口,“過了這羊腸阪,便是一馬平川的關中平原!”
    呂不韋卻忽然抬手:“且慢。”他翻身下馬,俯身查看山道旁的碎石,“這裏的草木有踩踏痕跡,像是昨夜剛有人經過。”
    “呂公太多慮了。”嬴成蟜不耐煩地撥轉馬頭,“說不定是采藥的山民。全軍聽令,加速前進!”
    秦軍前鋒剛踏入隘口,兩側山壁突然滾下巨石,轟然堵住去路。緊接著,箭雨如蝗般傾瀉而下,隘口內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
    “中計了!”李敢嘶吼著舉起盾牌,護住公子嘉,“是蒙恬的軍隊!”
    嬴成蟜猛地回頭,隻見山道後方也豎起了秦旗,王賁的銳士正封住退路。他拔劍欲砍斷攔路的巨石,卻聽頭頂傳來熟悉的聲線:“成蟜,別來無恙?”
    蒙恬立在懸崖之上,銀甲在陽光下耀眼奪目:“大王早料到你會走太行陘,特意讓我在此等候。”他揮了揮手,峭壁後露出數十架投石機,“降還是戰,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休想!”嬴成蟜揮劍斬斷飛來的箭矢,“弟兄們,跟我殺出去!誰能拿下蒙恬,賞千金!”
    秦軍陣中卻一片死寂。那些被他換上的“自己人”紛紛後退,韓人先鋒營更是放下了兵器——李信早已繞到他們後方,舉著新鄭城的地圖高喊:“韓人弟兄們,大王說了,隻要放下兵器,即刻放你們回家!”
    “叛徒!”嬴成蟜目眥欲裂,轉身卻見呂不韋不知何時退到了山道側麵,正與一名秦軍校尉低語。他心頭猛地一沉,“呂公,你——”
    呂不韋攤開雙手,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公子,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夫輔佐你,本是想給嬴政提個醒,誰知你真要謀反?”他指向隘口外的煙塵,“看見那麵黑旗了嗎?頓弱已帶著楚兵抄了代王的後路,你覺得還有勝算?”
    公子嘉聞言臉色驟變,李敢卻紅著眼衝上前:“老匹夫休要挑撥!”話音未落,一支冷箭穿透他的咽喉。射箭的竟是代王親衛中的一人,此刻正舉著秦旗跪地高呼:“我等願降!”
    “你也背叛我?”公子嘉拔劍欲刺,卻被嬴成蟜死死按住。“別傻了!”嬴成蟜聲音發顫,“我們都被這老狐狸騙了!”
    呂不韋輕搖羽扇:“騙?老夫不過是順勢而為。你們當真以為十七位趙韓公族會響應?他們早把盟書送到了鹹陽。”他指向天空盤旋的信鴿,“此刻鹹陽宮怕是已收到捷報。”
    山風卷著血腥味掠過隘口,嬴成蟜忽然仰天大笑:“好!好一個順勢而為!”他猛地將劍架在脖頸上,“嬴政!我便是死,也不會向你屈膝!”
    “不可!”公子嘉撲上前奪劍,卻被嬴成蟜反手推開。就在此時,馬蹄聲自隘口外傳來,嬴政的玄色龍袍出現在煙塵盡頭,身後跟著李斯與趙高等人。
    “弟弟這出戲,唱得可真熱鬧。”嬴政勒馬立於巨石之上,目光掃過跪地的降兵,“你以為勾結代王、拉攏舊部,就能撼動孤的江山?”
    嬴成蟜挺直脊梁:“嬴政!你滅韓逼死我母,重用奸佞殘害宗室,我反的是你這不仁不義之人!”
    “你母後是病逝,與孤何幹?”嬴政翻身下馬,緩步走到他麵前,“你母臨終前,孤親自守在榻前三日三夜。倒是你,拿著孤賞賜的兵符,勾結外敵謀逆——這便是你所謂的仁義?”
    他忽然揚手,身後內侍呈上一幅帛書:“看看這個。”那是呂不韋與公子嘉的密信,上麵寫著“事成之後,立嬴成蟜為傀儡,趙地盡歸代王”。
    嬴成蟜瞳孔驟縮,猛地轉向呂不韋:“你!”
    呂不韋不慌不忙的說道:“公子明鑒!這是偽造的!是代王逼老臣寫的!”
    公子嘉冷笑:“呂公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那日在密帳,是誰說要扶持新王?是誰說趙地可自治?”
    “夠了!”嬴政厲聲打斷,“孤沒時間看你們狗咬狗。”他指向嬴成蟜,“念在同宗份上,孤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貶為庶人,可保你性命。”
    嬴成蟜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庶人?我母是韓國公主,我身上流著兩國王室血脈,豈能做任人宰割的庶人?”他猛地舉劍刺向嬴政,卻被蒙恬反手擊落兵器,冰涼的劍鋒架在了脖頸上。
    “拿下。”嬴政轉身背對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代王公子嘉勾結宗室謀逆,斬立決。其部眾願降者編入徭役,抗拒者格殺勿論。”
    “嬴政!”公子嘉被押解時嘶吼,“你殺得了我,殺不了趙國百姓的複國之心!”
    嬴政腳步未停:“孤會在邯鄲設郡學,讓趙人子弟學秦律、習秦文。十年後,誰還會記得什麽趙國?”
    當屠刀落下時,嬴成蟜忽然對著鹹陽方向叩首:“母親,孩兒不孝,不能為您報仇了……”他抬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若有來生,願生在太平之家,再無戰亂……”
    蒙恬的劍終究沒有落下。嬴政不知何時已折返,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忽然道:“廢為庶人,流放蜀地。”
    李斯上前低聲道:“大王,放虎歸山恐有後患。”
    “他已經不是虎了。”嬴政望著隘口外的關中平原,“讓他活著看看,孤是如何一統天下的。”
    呂不韋癱在地上,看著嬴成蟜被押走,忽然膝行向前:“大王,老臣有功啊!是老臣假意迎合,才摸清他們的陰謀!”
    嬴政低頭看著他,目光像淬了冰:“你有功?嫪毐之亂是你埋下的禍根,成蟜謀逆是你推波助瀾。你以為孤不知道你在暗中聯絡六國舊臣?”
    他忽然提高聲音:“來人,將呂不韋押入大牢,所有與他往來的書信,孤都要過目!”
    趙姬在鹹陽宮收到消息時,貓小統正臥在她膝上打盹。聽到嬴成蟜被流放,她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政兒終究是念了手足之情。”
    三日後,鹹陽宮議政殿。嬴政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卷宗。
    蒙恬上前一步:“大王,代地已平定,是否按原計劃伐魏?”
    “不。”嬴政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楚國,“孤要先南巡。”
    李斯一愣:“南巡?楚國地形複雜,此時南巡恐有不測。”
    “不測才好。”嬴政眼中閃過鋒芒,“孤要讓他們看看,就算經曆內亂,大秦的鐵騎依舊鋒利。”他忽然轉向頓弱,“你帶五百輕騎,提前去楚國打點。告訴楚王,孤要去雲夢澤狩獵。”
    頓弱領命而去,殿內隻剩下嬴政與韓非。夕陽透過窗欞,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嬴政忽然開口,“你說,孤是不是太狠了?”
    韓非一怔,隨即躬身道:“大王是天子,天子無私情。若心慈手軟,如何完成一統大業?”
    殿外傳來晚鍾,悠揚而肅穆。韓非知道,大王心中的那點柔軟,很快就會被天下一統的壯誌淹沒。
    而在蜀地的流放路上,嬴成蟜穿著粗布麻衣,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青山,忽然笑了。或許嬴政說得對,他確實成不了虎,可至少,他還活著。活著看這場天下棋局,究竟會走向何方。
    鹹陽宮的青銅鼎依舊蒸騰著柏木香,隻是這一次,青煙中盤旋的戰魂,似乎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對太平的期盼。嬴政站在殿外,望著滿天星鬥,低聲道:“快了……天下一統,就在不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