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果然聽話地沒有睜眼，手卻反過來捏住了寒江的手，捏的很緊，緊到讓寒江有些痛。
    寒江沒有在意這個，用最快的語速為她解釋了斛神和緣線之間的來龍去脈，借著婚服寬大袖袍的掩蓋，把匕首遞到了她的手中。
    小梅接下了匕首，在寒江想要把手收回來時卻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
    她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寒江明白她的意思。
    她隻告訴了她殺死緣線，還大家自由的辦法，卻沒有告訴她如何讓小芸回來。
    她甚至也明白了為什麽小梅對村子既依戀又痛恨，為什麽他們在神女麵前找到小梅時，小梅會是這個樣子。
    她看向麵前支離破碎的神女，心裏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
    她已經親眼見到了小芸的慘狀，無論她跟小梅曾經是什麽關係，姐妹也好，友人也罷，一步步看著重要的人淪落到如今這樣——這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人的模樣，小梅受到的刺激無疑是巨大的。
    “我答應你的事情，絕不會食言。”
    旁邊的唐枝玉和南哥已經打累了，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
    寒江看著四周慢慢靠近的緣線，目光定定的看著小梅：“時間不多了。”
    “想好了的話，就睜眼吧。”
    在她說完的下一秒，小梅睜開了眼，睜眼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轉頭望向寒江，還沒來得及露出什麽表情，一擁而上的緣線就把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緣線似乎恨不得把所有的紅線都收回來，好進駐這個嶄新的軀殼，推舉浮動之間把韓江幾人越推越遠，到最後寒江隻能在幾米外的地方看著地宮中心那個巨大的紅球。
    幾人平靜而焦急的等待著。
    最外層的緣線從最開始的瘋狂湧動，到動作漸漸的慢下來，終於在某一刻徹底不動了。
    “！”
    南哥和唐枝玉看見希望般湊近了幾步。
    隻見幾道紅白交錯的火焰慢慢從紅球中心滲透出來，直到把整個紅球都包裹住，火焰熊熊燃燒，把整個地宮都照亮了。
    緣線在裏麵不住地抽動扭曲，卻完全無法抵抗。
    燒了一會兒，火球漸漸的變小，露出最中心的小梅來，等緣線完全燒盡，小梅跪坐在地上，最後一簇火焰也不見了。
    “這就，結束了？”南哥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
    “感覺像做了一場夢……”唐枝玉也喃喃道。
    “結束了。”寒江快步經過了兩人，來到了小梅身邊。
    說到底，這其實是一場神與神之間的戰爭。
    他們幾個充其量隻能算得上是送兵器的。
    寒江輕輕擁住了小梅，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卻被小梅一把抓住了手，她慶幸的呼出了一口氣。
    小梅還活著。
    但情況不容樂觀，小梅下手的時候似乎一點都沒有猶豫，匕首在心髒處插的很深，沁出的鮮血把整片胸前的婚服都染成了深色，整個人因為疼痛在寒江懷中細微地顫抖。
    “斛神！出來！”她抬頭對著火焰消失的地方大喊道。
    “什……”南哥被他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轉頭想要問，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裏，整個人頓住了。
    不隻是他，唐枝玉和白薇薇也都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時間停止了。
    或者說，某些人的時間停止了。
    徐慎和突然從小梅背後冒出來的斛神對視了一眼，斛神有些忌憚地抖了一下，徐慎滿不在乎地移開了目光。
    緣線被消滅之後，斛神吸收了它的力量，也奪回了屬於自己的諸多權柄，雖然沒有辦法恢複到最好的狀態，但總歸不再是半透明的樣子了。
    瞧，它甚至可以區域性地暫停時間——現在，它就是斛山唯一的掌控者了，想要讓什麽東西消失或者改變，也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沒有什麽再讓它害怕了，除了某些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
    斛神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自己有這麽濃烈的情緒了，那種本能的、從靈魂深處湧現出來的恐懼，有那麽一瞬間，它甚至後悔把緣線一下子吃掉，讓自己的五感變得如此靈敏，靈敏到它察覺到某些氣息的一瞬間就想跑了。
    但是不行。
    直覺告訴他，跑了會死得更快。
    所以寒江看見的就是一個態度極好，甚至看起來有點諂媚的斛神。
    “我在呢，我在呢！”
    “你能說話了？不對，你的聲音好耳熟……我在列車上聽到的聲音是你？”斛神的聲音很有辨識性，雌雄莫辨的嗓子，帶有一點詭異的眩暈效果，寒江確信她在列車上聽到的那句話就是斛神說的。
    “我……降臨……不再……”
    但是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寒江感覺到懷裏的小梅的雙手正在變得冰冷，她對斛神說：
    “你能治好她嗎？還有小芸，緣線的最後一任載體，小梅是為了這個才肯幫你的。”
    斛神湊近了看小梅的傷口，把那把匕首從小梅身體裏拔了出來，上麵的血跡在脫離身體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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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毫不在意地把匕首扔在了一邊。
    “這個人的傷口小事一樁啦，就是再流半天的血我也救得回來。” 它把手放在小梅胸口，抬頭看寒江：“好啦，你快說那句話。”
    “？”寒江沒聽懂：“什麽話？”
    “你留那個願望不是為了救她們嗎？現在開始許願吧，就說‘偉大的斛神，我求你救救她倆’就行。”
    它還用著小女孩的臉，似乎尤其喜歡這副身體，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睛危險地一眯：
    “我說你，不會打算空手套白狼吧？！”
    “嘖。”寒江忍不住咂咂嘴，這家夥倒是看得挺透，早知道就把緣線分成幾份殺了，完整版斛神變聰明了，都不好糊弄了。
    再怎麽說，小梅也是直接關係上幫斛神拿回權柄最大的功臣，小芸的死也多多少少與斛神管不好緣線有關係，它難道不該為此負責嗎！
    斛神隻是搖了搖頭：“那不行，沒有願望作為交易的話，事情又要亂成一團了。”
    “好吧好吧。”雖然斛神說再耽擱會兒也能救，但是看著小梅這樣流血，總覺得很不人道，寒江看著斛神，認真地說道：
    “斛神，請你救救小梅和小芸。”
    話音剛落，斛神手下就亮起柔和的白光，隻亮了一瞬間，一瞬間之後，小梅的傷口消失不見，胸前隻留下了一朵白色的明斛花。小梅安靜了兩秒，突然深深吸了口氣，睜開了眼。
    寒江很滿意，催促道：“還有小芸！”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會騙你，神明食言的代價很大的！”
    斛神不滿地嘟囔了兩句，凝實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小女孩的外表開始分裂出另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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