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低著頭，誰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沉默了一會兒，幾人聽見她放得很輕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難道單憑兩個瘋子的遺書，就想定我的罪嗎？”
    寒江早就知道她會抵賴到最後一刻。
    她拿出u盤在指尖晃了晃。
    “當然不止這些。”
    “遺書，照片，錄音，視頻。”
    寒江一邊細數，一邊感歎徐慎那邊玩家的謹慎。
    她剛才在電腦上拷貝了一份證據材料，對裏麵所有的證據都了如指掌，那邊的玩家甚至考慮到了可能的文件損壞和格式錯誤，連壓縮包都換了好幾個不同的形式。
    “你還想要什麽類型的證據？”
    寒江隻是展示下u盤，確認薛靜看清楚之後就把u盤重新收了起來。
    薛靜僵在了原地。
    許久之後，她慢慢地坐在了沙發上，將自己蜷縮了起來，抱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怎麽了？”南哥被她這一係列動靜搞得摸不著頭腦，這一切發展不該是這麽平靜的呀。
    懺悔呢？狡辯呢？惱羞成怒呢？怎麽跟電視裏演的不一樣？
    “大概是陷入了什麽自我保護的機製吧。”
    方照清冽的聲音響起。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南哥撓了撓腦袋。“她還沒有親口承認她做了這些事情。”
    寒江搖了搖頭。
    鐵證如山，而至於她本人是否承認，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要報警嗎？”
    “已經報了。”寒江看向公寓門口的方向。
    “估計還有十幾分鍾警察就要到了。”
    “副本任務一直沒有完成的提醒。也許是要等到薛靜徹底伏法才行。”
    雖然被卷進了異世界，南哥到底還是在法治社會一路長大的，一聽說寒江已經報了警，整顆心就放了下來。
    他靠著吧台，緊緊盯著沙發上的薛靜，一邊觀察對方是否有異動，一邊和寒江嘮嗑。
    “那像她這樣的，大概會被判多久啊？”
    寒江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法律，但本著最基礎的人性來說，薛靜所做的事情相當惡劣，就算出於對社會影響的考慮，也一定不會輕饒。
    “大概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吧。”
    似乎是被“死”字刺激到了神經，薛婷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的動作很突然，把南哥嚇得一下子穿到了寒江背後。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丟臉，南哥又強撐著膽子從寒江身後走了出來，先發製人，對薛靜說道：“你幹什麽呢！咳咳，事到如今，掙紮是沒有用的，你給我老實點，聽到沒！”
    薛靜卻平靜地看著他，偏了偏頭。
    “掙紮？”她的聲音輕得仿佛呢喃。
    “我絕不會……像她一樣掙紮。”她對著燈光，抬起了自己的手，仿佛還能從上麵看見洗不清的血跡。
    “薛婷。”一直沒說話的管苗苗突然開了口。
    薛靜對她的呼喚沒有反應，管苗苗咬了咬牙，心念一閃，換了個稱呼：
    “蔣安安。”
    薛靜果然側頭向她看去。
    寒江看了一眼公寓門口進來的身影，對即將發生的事情若有所感，她動了動唇，終究沒有開口阻止。
    “你為什麽一直穿黃裙子？”
    “你還分得清你自己到底是誰嗎？”
    管苗苗撐著吧台，一字一句地說道：
    “薛婷，你真可憐。”
    “你因為嫉妒殺了蔣安安，想要取代她，可你最終沒能得到羅傑的心，連蘭姨和蔣叔的關心都是偷來的，你總是標榜自己強大，但實際上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向來柔軟的女孩，唇中說出的話語在此刻化作刀光劍影，一刀一斧地向薛靜劈砍過去。
    “蔣安安雖然死了，但大家從未忘了她。可笑的是，甚至連你自己都忘不掉她，她活著比你高貴，死了同樣比你高貴。”
    薛靜站在原地，任憑這些字句傾山倒海般向她襲來，她對別的話都無動於衷，唯獨在聽到管苗苗說她嫉妒蔣安安時，眼睫一顫。
    她想解釋，就像多年前對周雲霞那樣解釋。
    但她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揚起了一個淡到極致的笑容。
    她不後悔殺了蔣安安。
    那是她這寡淡的一生中，最濃烈的體驗。
    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會這麽做。
    “砰！”
    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裂開，薛婷被這力道衝擊得往前一栽，站穩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後腦勺蔓延開的疼痛。
    她看了一眼地上，砸中她的是一個漂亮的玻璃花瓶，這是一個傳統的六角花瓶，但有人說過它長得方正，最適合插雛菊。
    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我要殺了她！讓我殺了她！”
    身後傳來絕望淒厲的哀嚎，其中濃縮的恨意比她這一生聽過的所有指控都要多，那個和藹的婦人幾乎扯破了喉嚨，隻求對她施以最惡毒的詛咒。
    不必再轉頭，她已經知道身後是誰。
    蘭姨和蔣叔。
    管苗苗是特意挑了這個時間開口，她為那幾隻死去的畜生而記恨她——多可笑，明明其中大部分都死在她自己手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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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溫熱的液體滲進後頸的衣服裏，頭上大概是被砸出了血。
    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寒江垂下了眼睛，不去看進門聽到一切後崩潰跪倒在地的蘭姨，也不去看南哥拚命攔住想要動手的蔣叔。
    五年。
    死去的蔣安安等人終於等來了真相。
    可是真相對於還活著的人來說是如此的苦澀，苦澀到讓人懷疑這人世是否還值得留戀。
    窗外傳來警笛聲。
    一切終於落下帷幕。
    閱後即焚卻在這時傳來了新動靜。
    沒有人注意到寒江這邊，寒江直接將閱後即焚召了出來，看清上麵的信息時，她的瞳孔一縮。
    【楊濤被薛婷提早處決，玩家死亡。】
    大腦飛速轉動，判斷這條信息背後的含義。
    過去的死亡順序的改變不會影響現有證據的可信度，薛婷落網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隻要再等幾分鍾，警察進來將人控製住，副本應該就會結束。
    但如果過去線2號房的玩家被宣布了死亡——
    寒江看向了同為2號房的方照。
    後者若有所感，撫摸著自己胸口的位置，抬起頭對寒江揚起一個清俊而紳士的笑容，一如初見那般。
    隨即緩緩向後倒去。
    【注意：因死亡節點偏離原故事線，2號房玩家遊戲失敗，已被處決】
    方照從台階上跌落後，警察蜂擁而入，扣住了站在中央的薛婷。
    【恭喜玩家，成功通關副本8號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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