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靈殿？”
    即使是寒江這樣對曆史不怎麽精通的人，也知道懷靈不是什麽好詞。
    一般而言，宮殿是皇家居住的場所，取名會關聯江山社稷和天下太平之類的詞匯，比如說羲和殿，乾坤殿等，而懷靈，聽起來隻讓人覺得鬼氣森森，透著一種莫名的陰冷和寂寥。
    “嗯。”
    徐慎看著那張烏色的長案，眼神有些失焦，似乎陷入了某種混沌的記憶裏：
    “五歲之後，我一直住在這裏。”
    徐慎，住在懷靈殿？
    寒江試圖理解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顯然，她記憶中兩人共同在現代世界長大的片段是假的，徐慎真正的童年來自於這裏，一個區別於原有世界線的古代背景。
    “你是皇子嗎？”
    “五歲以前，是的。”
    這句話說得……五歲以後就不是了？可是明明五歲以後還住在宮殿裏。
    沒等寒江繼續問，一道沉悶悠遠的鍾聲響起，身邊的人倏地動了，因為二人的雙手相牽，寒江也被他一起帶動。
    兩人慢慢走出了懷靈殿的主殿，殿外聯通著一個花園，花園外才是出宮殿的路。
    剛才的鍾聲似乎是仆侍們換班的提醒，殿內那些如圖了無生氣的物件的仆侍在走進花園時臉色明顯輕鬆起來，一個眉眼靈動的瘦弱女侍從殿外走進來，遇到剛從殿內出來的年長女侍，兩人拐進了花園深處，說著悄悄話。
    “阿姐，謝謝你幫我謀得這份差事……懷靈殿，這裏麵住的是哪位主子啊？怎麽沒聽裕嬤嬤提起過這裏？”
    提問是那個年紀較小的少女，寒江一眼就看出她身上透露出一種沒怎麽打過工的青澀，一雙杏眼滴溜溜地打著轉，好奇地觀察著這個仙氣飄飄的花園。
    這不是什麽壞事，起碼在寒江看來，少女是她目前在懷靈殿中看見的最有活人氣息的人。
    年長的女侍似乎與麵前的少女是親屬關係，看著少女不成熟的姿態，她皺了皺眉，不甚滿意：
    “阿婉，你年紀小，但行事還算得上穩重，在懷靈殿更要如此，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表現出驚乍。”
    她沒有立刻回答少女的問題，而是先提點了幾句，才開始為少女介紹懷靈殿的主人。
    “懷靈殿住的，是前朝的三皇子，他姓甚名誰你不必知曉，這都不重要了，你最需要記得的是，他身負大啟的國運，隻要他還在，就能保佑大啟昌盛千年。”
    “——國運？”
    閱曆不夠的少女被這兩個字驚到，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
    “國運不是應該與……”她悄悄用手指了指天，“最上頭那位有關嗎？”
    年長的女侍搖了搖頭，神情十分嚴肅。
    “不，那些隻是治理國家的人罷了。”
    她似乎並不怕有人聽見她說的話，言語當中對國家的統治者也沒有幾分尊敬。
    “你以為，大啟建國到現在的一千多年中就沒有出現過昏聵的君主？國家危難之時，隻有這位能出手撥亂反正，因為有靈大人行監察之職，大啟才昌盛至今。”
    “這位這麽厲害？”少女眼中訝異之色更盛，她愈發好奇，帶著少女對英雄人物的天然崇拜。
    “他是如何撥亂反正的？好姐姐，明日的值守我替了你，求你為我多講講靈大人的故事吧！”
    年長侍女輕哼了一聲，並不為她口中代為值守的小小恩惠所動，卻也承了這份情，慢慢講述著靈大人的傳說。
    靈大人，遠離皇宮中心區域，獨自住在最靠北方，地勢偏高的懷靈殿，一切的宮廷活動他都不用參與，隻有每年固定的祭祀、大戰前的占卜和祝禱需要他出麵，除此之外靈大人踏出殿門的時刻，就是大啟皇室遭逢巨變的時刻。
    他並不像少女所想象的那樣武藝超群，一舉一動都充滿無上威嚴——相反，靈大人很少說話，少有的出行也大多在靜默中度過，氣息收斂，就像一個黯淡的影子，存在感並不強。
    他並不靠蠻力服眾，而是依靠巫靈祝術。
    少女聽聞此事，臉上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是的，這是一個巫靈盛行的時代，隻要是稍微龐大一些，傳承歲月稍微久一點的氏族，就會有自己的靈客，主管族內大小事宜的占卜決斷，而至於占卜的精準，有的字字皆應，有的則與現實大相徑庭，全看靈客的個人水平。
    “啊，我明白了，靈大人一定是最厲害的靈客了！”
    年長的侍女卻再次搖了搖頭。
    “不是的，靈客之於靈大人，就好比螢火之於皓月，絕不可同日而語。”
    “從他住進懷靈殿起，所說的每一句話無一不應驗，所嘉者榮，所逆者死，他可以更改氏族乃至於國家的興衰，更別說區區凡人的命運。”
    說著，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四下無人，她湊近了眼前懵懂無知的少女，低聲說道：
    “先帝身體康健，執意南下進軍盤峪，靈大人連下三道使書勸阻，還是沒能讓他回心轉意，結果你也知道了……在盤峪關門崩於馬上，有人覺得是意外，可宮廷裏的人都知道，這是違背了靈大人的後果。”
    “啊……”少女有些被嚇到了。
    “可是盤裕距此足有千裏，靈大人如何能……”
    “你傻呀？靈大人的能力早已比肩仙者，仙者殺人還受製於區區千裏嗎？”
    聽著這些話，少女突然不覺得在這裏是個好差事了，她為人粗笨，如果靈大人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她不小心觸怒對方，豈不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似乎看出了少女的不安，年長的女侍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害怕，靈大人從不與下人計較，他隻關心國家存亡的大事，在這宮裏，算是很好的主子了。”
    寒江和徐慎就站在花園的拐角處，聽著兩個女侍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那位“靈大人”。
    寒江麵色古怪：“她們說的靈大人，不會就是你吧？”
    她承認自己是個裝裝的小女孩，但是再讓她的臉皮厚上幾厘米，她也不敢給自己造這樣的人設啊。
    什麽兵不血刃，千裏之外殺人於無形，什麽天授神算，彈指之間可定家國生死……
    不是哥們，咱倆是一個次元的嗎？
    “嗯。”
    徐慎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