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跑道在九月驕陽下蒸騰出淡淡的橡膠氣息，江明華單腳踩著起跑器調整角度時，釘鞋刮落的紅色顆粒粘在林雪萍遞來的運動飲料瓶身，凝結的水珠沿著少女虎口處未愈的鋼筆劃痕滾落，在400米接力賽報名表上洇開淺灰色圓斑。林雪萍握著秒表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表盤玻璃，上周被江明華笑稱像宇宙黑洞的裂痕此刻正將陽光折射成七彩光暈，映在少年因拉伸動作而繃緊的小腿肌肉線條上，與體育委員揮舞的熒光色接力棒形成奇特的色譜重疊。操場西北角的廣播站突然爆出電流雜音，劣質音響震落的梧桐葉擦過江明華後頸，他縮脖子瞬間瞥見林雪萍別在秩序冊邊緣的金屬書簽——那是他兩個月前在物理實驗室用電磁線圈拗成的殘缺心形，此刻正在少女翻動的紙頁間閃爍暗啞的銅色光澤。
    陳默扛著攝像機從鉛球區竄來時帶起的風掀亂了計時台的數據表，林雪萍伸手壓住飛揚的紙張時，別在校牌後的黑色發卡勾住了江明華別在腰間的號碼布別針。兩人同時轉身的瞬間，看台上爆發的加油聲驚飛了落在終點線白灰處的麻雀，撲棱翅膀掀起的細塵在陽光中懸浮成丁達爾效應下的光柱，恰好籠罩住他們被扯亂的發絲與糾纏的呼吸。江明華摸到後腰斷裂的別針時，指尖觸到林雪萍匆忙撤回的手背，少女手腕上為記公式綁的皮筋此刻正勒出淺粉色印痕，與上周實驗課被試管燙傷的紅痕構成奇異的坐標軸圖案。"備用別針。"林雪萍從筆袋倒出三枚銀色小物，其中一枚表麵還沾著期中考時被他偷偷畫在桌角的滑稽愛因斯坦貼紙殘膠。
    跳高區的海綿墊在午後開始散發淡淡的塑化劑味道，江明華躺在緩衝墊上調試釘鞋鬆緊帶時，頭頂橫杆的陰影正切割著林雪萍為他記錄的試跳高度表。少女鋼筆尖在表格劃出的聲響與橫杆落地聲產生微妙共振，第七次試跳失敗的瞬間，江明華看見自己揚起的發梢掃落了林雪萍別在耳後的圓珠筆，那支筆滾進墊子縫隙時泄露的藍色墨水，恰好與他去年在校服袖口畫的銀河係旋渦圖形成鏡像對稱。陳默突然從沙坑區拋來的功能飲料在半空劃出拋物線，林雪萍起身接住的刹那，別在腰間的校服外套滑落蓋住江明華的臉，洗衣液殘留的鈴蘭香混著少年奔跑後的汗味，在織物纖維間發酵成某種令人眩暈的混合物。
    醫務室飄散的碘伏味道滲入傍晚的霞光，林雪萍捏著棉簽處理江明華膝蓋擦傷時，發現他運動短褲破洞處露出的皮膚上印著未褪的圓珠筆跡——那是上周被她發現在生物課本扉頁畫的簡筆小人，此刻正隨肌肉收縮在傷口邊緣跳舞。消毒棉球按上傷口的瞬間，江明華倒抽冷氣的表情讓林雪萍想起月考時他盯著最後一道幾何題的模樣，少女手腕忽然被抓住的溫度驚落了鑷子，金屬落地聲裏兩人同時看向窗外，落日餘暉正將操場西側的單杠架投影拉長成無限符號，與醫務室窗簾的波浪紋形成雙重褶皺。陳默舉著創可貼闖進來時，包裝袋上的卡通圖案恰是林雪萍昨天在錯題本邊角畫的簡筆小貓，這發現讓江明華憋笑的顫動通過棉簽傳導，在林雪萍指尖激發出類似過電的酥麻感。
    教學樓主幹道的銀杏開始飄落初黃，林雪萍抱著運動會總結報告穿過中庭時，江明華從二樓探出的身子險些碰翻窗台的仙人掌。少年揮動的物理試卷在風中展開成降落傘狀，飄落時覆蓋住少女頭頂，油墨未幹的批改筆跡在她劉海染出淺紫色光暈——這與他上周偷換她紅筆芯為熒光色的惡作劇形成因果閉環。陳默在樓梯拐角架設的延時相機裏，兩人追逐時揚起的銀杏葉與試卷在慢鏡頭中翩躚共舞，某片金黃的葉子恰好嵌進江明華運動服背後的破洞，像給那個被林雪萍縫補過的位置鍍上流動的勳章。
    實驗室儲物櫃的金屬門映出走廊頂燈的光斑，林雪萍踮腳取電磁實驗器材時，後頸忽然貼上冰涼的易拉罐——江明華舉著冰鎮檸檬茶的手臂擦過她耳際，碳酸氣泡在寂靜空間炸裂的聲響驚動了櫃頂的陳年灰塵，簌簌落下的顆粒在儀器表麵鋪成星圖般的散點。少女轉身時馬尾掃過少年喉結，發梢殘留的橙花香與檸檬酸味在鼻尖三厘米處形成微妙平衡，櫃門玻璃倒映出的身影重疊部分，恰好遮住牆麵上屆物理競賽冠軍合影中某人的眼睛。陳默在門外清點獎杯的叮當聲裏，林雪萍發現江明華衛衣帽子裏藏著半片銀杏葉，脈絡走向與三天前夾在她《運動力學解析》裏的標本形成葉脈密碼。
    校文藝匯演彩排的追光燈在禮堂穹頂打出光暈，江明華擺弄物理社申報的磁懸浮裝置時，林雪萍提著裙擺從更衣室衝出撞歪了控製台。少女耳墜甩出的光點與磁感線演示儀的光標在幕布上交織，江明華伸手穩住她腰際的刹那，備用電源突然跳閘，黑暗中有金屬零件滾落聲與陡然清晰的呼吸聲共鳴。應急燈亮起的慘白光線裏，兩人同時鬆開的手在空氣中劃出倉皇軌跡，林雪萍裙角的亮片勾住了示波器的探頭線，隨著後退動作扯落的接口迸出細小火花，在柚木地板上燙出的焦痕形狀竟與江明華上周在課桌刻的歪斜愛心驚人相似。陳默舉著手機閃光燈闖入時，鏡頭捕捉到懸浮在磁力場中的玫瑰紙花——那是林雪萍昨天丟棄在廢紙簍的數學草稿，此刻正在電磁效應中緩慢旋轉，褶皺間還殘留著被她揉皺的江明華卡通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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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試卷講評課的粉筆灰在晨霧中懸浮，林雪萍用尺子壓平江明華遞來的皺褶試卷時，發現他填錯答題卡的選項連起來竟是摩斯電碼狀的圓點排列。少年趴在課桌上補眠的側臉被陽光切割成明暗兩半，睫毛在眼瞼投下的陰影頻率與教室後排鍾擺同步，林雪萍筆尖懸在他手背猶豫是否要畫鬧鍾的瞬間，江明華突然睜眼抓住她手腕，溫熱的掌心紋路貼合少女腕部跳動的脈搏，粉筆灰在他們交疊的袖口處積成雪山狀的微型地貌。陳默從後排拋來的橡皮擦在空中翻滾，落地時在江明華衣袖彈跳的軌跡，恰與黑板上未擦淨的拋物線例題形成現實映射，林雪萍憋笑的鼻息吹動少年額前翹起的發梢，那縷不聽話的頭發曾在三個月前的實驗室爆炸事件裏被燒焦過末端。
    自行車棚鐵皮頂的雨聲漸密，林雪萍縮在簷下核對班級賬本時，江明華甩著淋濕的校服衝進來，衣角飛揚的水珠在賬目數字上暈開墨漬。少年從書包掏出的塑料袋裏，熱奶茶在陰雨天蒸騰出白霧，杯壁凝結的水珠沿著林雪萍握筆的食指滑入袖口，與她腕間電子表的計時提示音產生詭異共鳴。陳默騎著嘩啦作響的變速車撞歪停車架時，江明華伸手護住林雪萍頭頂的動作讓賬本滑落，紛飛的紙頁中有張被茶漬染黃的收據飄進少年衣領——那是他三個月前弄丟的午餐費憑證，此刻正帶著少女的藍黑色筆跡緊貼他溫熱的脊背。
    黃昏的烘焙社教室彌漫著焦糖香氣，林雪萍握著裱花袋的手被江明華突然握住調整角度，兩人食指交疊擠壓出的奶油在蛋糕胚上畫出混沌波形，與窗外飄進的銀杏葉投影構成傅裏葉變換圖譜。烤箱提示音驚得少女後退半步，後腦勺撞上少年下巴的悶響裏，打蛋器在料理台震動的頻率與江明華吃痛倒吸氣的聲波奇妙共振。陳默偷嚐失敗品時粘在嘴角的奶油，恰是林雪萍半小時前在食譜上畫的流星尾跡形狀，這發現讓江明華用手機拍照時的笑顫模糊了鏡頭，畫麵裏少女泛紅的耳垂與蛋糕裝飾用的草莓形成色相環上相鄰的暖色調。
    期末社團展的立式海報在穿堂風中搖晃，江明華用磁鐵固定物理社展板時，林雪萍懷裏的文藝部畫冊突然被掀開至跨頁彩圖——他們半年前在生物園抓拍的紫藤花照片，此刻正在磁力作用下與示波器波形圖產生詭異重疊。少年袖口露出的創可貼邊緣隱約透出林雪萍的字跡，那是上周她在他受傷指節寫的備忘公式，此刻正隨著整理資料的動作在陽光下半隱半現。陳默操縱的航拍器突然俯衝掠過展台，帶起的風流卷走林雪萍係在手腕的備用橡皮筋，那根淺藍色發圈在空中舒展成環狀，最終套進江明華正在調試的磁懸浮模型基座，在電磁場中懸浮旋轉的模樣仿佛給這個冬天的句點畫上動態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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