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教研組的打印機在早讀課時吐出油墨未幹的月考卷，江明華用沾著藍黑色鋼筆墨漬的拇指翻動《維克多英語詞匯》，書脊內側還夾著上周林雪萍借他抄筆記時遺落的櫻花便簽。林雪萍的白色帆布鞋踩著窗台晃悠，鞋幫處用熒光筆塗鴉的化學元素周期表符號被晨光照得發亮，她突然伸長手臂抽走江明華壓在語法書下的手機——鎖屏壁紙上跳動著昨夜背單詞軟件累積的1368分鍾學習時長，數字邊緣還粘著食堂早餐雞蛋餅的油漬。"虛擬語氣第三類用法記混了吧？"少女的橡皮擦突然滾過課桌縫隙，在江明華新買的運動鞋上擦出淡灰色痕跡，那截帶著草莓香味的橡皮頭正巧卡在他鞋帶孔裏，與三個月前她掉在他書包側袋的潤唇膏是同一色係。教室後牆的榮譽榜突然脫落半角，林雪萍全國中學生英語競賽二等獎的證書斜斜掛在江明華"最佳進步獎"的獎狀上方，兩張紙的邊角在穿堂風裏輕輕摩擦，發出類似他們上周在圖書館同時抽走同一本《傲慢與偏見》簡寫版時的窸窣聲。
    午休時間的食堂二層飄著咖喱雞排飯的濃鬱香氣，林雪萍用叉子尖戳著餐盤裏的胡蘿卜塊，突然將手機推過餐桌中線："這個英語話劇社的招募海報語法錯誤比你的作文還離譜。"江明華咬著吸管抬頭，冰鎮檸檬茶的冷凝水正順著塑料杯壁滑落，在桌麵上匯成的小溪流恰好漫過林雪萍手機殼邊緣貼著的錯題便利貼。他伸手抹水漬時指尖擦過她貼在攝像頭位置的卡通貓咪貼紙——那枚貼紙的鋸齒邊緣還殘留著上個月兩人在化學實驗室被濺到的稀鹽酸腐蝕痕跡。陳默端著餐盤擠進座位時碰翻番茄醬包，猩紅色醬汁在少女的英語筆記本封麵濺出星形圖案，恰與江明華上周在物理試卷畫的錯誤受力分析圖標重疊。
    校園西北角的銀杏林剛落過陣雨，林雪萍抱著《高考英語滿分作文》靠在長椅背記範文，發尾的水珠滴在江明華撐著的透明雨傘內側，聚成的小水流沿著傘骨滑向握柄處貼著的"英語聽力技巧"便簽。少年突然用傘尖挑起地麵積水，反光的水幕裏映出林雪萍校服第二顆紐扣鬆動的銀線——那處破損與他去年在運動會接力賽扯斷她發繩時崩飛的塑料扣是相同材質。"你知道現在完成進行時和現在完成時的區別嗎？"林雪萍合上書本站起身，運動鞋碾碎的銀杏果在潮濕空氣裏泛起苦澀氣息，她轉身時馬尾辮掃過江明華舉著的單詞本，夾在書頁間的演唱會門票存根飄然落地，票根背麵用熒光筆標注的日期正是他們第一次在英語角搭檔對話的那天。
    周末補習班的空調出風口結著冰霜，林雪萍將暖手寶貼在語法練習冊上化開凍住的油墨，哈出的白霧在窗玻璃畫出時態結構圖。江明華戴著毛線手套劃平板電腦上的英語聽力題，觸控筆突然失靈後在屏幕上劃出的亂碼與少女上周幫他修改的作文批注形成對稱圖案。前排同學轉身借塗改帶時碰倒保溫杯，潑灑的枸杞茶在兩人堆滿參考書的桌縫間蜿蜒成河，漂浮的紅色果實卡在林雪萍筆袋拉鏈處，恰似三個月前她生病時江明華偷塞進她課桌的潤喉糖包裝紙顏色。補習老師敲白板的聲音驚得後排學生碰翻單詞卡盒，散落的卡片在暖氣片上烘烤出焦糊味，林雪萍俯身撿拾時發現江明華的"abandon"卡片邊角磨損嚴重——這張他總說要用作書簽的單詞卡，此刻正與她夾在《五年高考》裏的演唱會票根共享同一個體溫。
    英語話劇社排練室的鏡牆蒙著水蒸氣，林雪萍攥著被熒光筆塗滿的劇本在窗台練習發音，玻璃上凝結的雨珠將她的倒影折射成重影。江明華舉著手機支架調試錄像角度時，鏡頭突然捕捉到少女耳垂上反光的銀色小點——那是上周他幫她撿回落進排水溝的耳釘時，不慎用鉗子夾出的細微劃痕。陳默抱著道具箱闖入的瞬間，仿古銅鏡從箱蓋縫隙滑落，鏡麵映出兩人同時伸手去接的殘影，這姿勢與半年前他們在物理實驗室搶救傾倒的示波器時如出一轍。林雪萍念到羅密歐的台詞時突然卡殼，江明華脫口而出的提示句帶著食堂辣椒醬的味道，在空調冷風中與少女補妝用的薄荷味唇膏氣息纏繞成奇特的複調。
    梅雨季的走廊地磚泛著潮氣，林雪萍拎著滴水的雨傘掠過布告欄，透明傘麵殘留的水痕將"英語演講比賽入圍名單"的打印字扭曲成波浪形。江明華的運動鞋在拐角處打滑，懷裏的《高考英語聽力實戰演練》散落成扇形，書頁間飄出的電影票根顯示著上周兩人翹掉補習班看的文藝片場次。少女彎腰幫他撿書時，發絲間殘留的護發素香波與少年衛衣兜裏融化的水果糖紙氣息在潮濕空氣中發酵，這混合味道恰好與他們第一次在英語聽力考場偷傳紙條時聞到的複印機臭氧味濃度相同。陳默舉著直播手機追來時濺起的水花打濕名單邊緣，林雪萍的名字在暈染的墨跡中與江明華的準考證號產生化學滲透般的交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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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試前的深夜，江明華蹲在便利店複印機前印錯題集，發熱的機器吐出帶著靜電的紙張粘在他挽起的袖口。林雪萍推門時帶進的風鈴聲響驚落了貨架頂端的巧克力盒，砸開的榛果碎粒在兩人鞋麵彈跳，與三個月前他們在實驗樓偷吃零食被教導主任發現時撒落的杏仁軌跡相同。少女握著溫熱的罐裝咖啡劃過自助結算機，條形碼掃描失敗時的紅光恰好照亮江明華手背未愈的圓珠筆劃痕——那道傷疤是他模仿她筆記本上的花體英文時用力過猛留下的永久批注。玻璃門外經過的灑水車播放著生日快樂歌，水霧在霓虹燈裏折射出迷你彩虹，投影在複印紙上的光譜與林雪萍昨天掉在他筆袋裏的七彩熒光筆排列順序完全一致。
    暑假返校日的操場蒸騰著塑膠被烈日炙烤的焦味，林雪萍握著學生會檢查表走過器材室，突然被陰影裏伸出的手拽住腕表。江明華掌心的汗漬在她表盤玻璃蒙上霧氣，電子屏跳動的秒數與藏在身後的英語考級證書過塑膜摩擦聲產生共振。"下個月去上海參加口語競賽的火車票，"少年從褲兜掏出的硬質車票邊角還粘著食堂辣椒油包裝紙殘片，"陳默說這趟車經過的隧道能讓手機信號消失四分鍾。"林雪萍翻看自己那張車票時，印刷體的座位號數字突然與她上周在圖書館幫他占座用的《托福詞匯》頁碼重合，油墨在烈日下泛起的反光刺得她眯起眼睛，這表情與去年江明華在籃球場用鏡子反射陽光照她課本時引發的嗔怒神態分毫不差。蟬鳴驟響的瞬間，器材室鐵門被風吹得重重閉合，震落的跳高墊海綿碎屑在光束中懸浮成銀河，那些閃耀的塵埃最終降落在兩人糾纏的鞋帶上，編織成這個夏天最綿密的語法時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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