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鬆木香裏的補習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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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點的陽光帶著慵懶的暖意,斜斜穿過林家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細長的菱形光斑。林雪萍端坐在書桌前,對麵是埋首於物理練習卷的江韻華,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窗外的幾聲鳥鳴點綴著室內的寧靜。空氣中,除了紙張和油墨的清淡氣息,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被忽視的冷冽鬆木香——那是江明華校服上洗衣液殘留的味道,而幾個小時前,這氣息還緊密地纏繞著她。
    江韻華蹙著眉,盯著最後一道力學分析題,筆尖懸空良久,遲遲落不下去。林雪萍耐心地看著他糾結的表情,正準備開口引導,江韻華卻突然毫無預兆地抬起了頭,鼻翼微微翕動,探究的目光從試卷上移開,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林老師,”少年的聲音帶著青春期特有的清朗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你身上……怎麽有我哥衣服的味道?就那種……洗衣液的味道,鬆樹的那種。”
    一句話,猶如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林雪萍的心髒驟然漏跳了一拍,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握住了桌沿。陽光曬得她側臉微熱,耳根卻飛快地染上了一抹緋紅。那懷抱的溫熱、他有力的臂膀、他緊張的心跳聲、以及那將她包裹的清冽氣息,仿佛在瞬間被這直白的問題喚醒,潮水般湧回腦海。她幾乎能感覺到江明華身上那種帶著少年朝氣的體溫和氣味,正透過無形的絲線,纏繞著她此刻的呼吸。
    “韻華,”林雪萍努力維持著語調的平穩,試圖壓下心底的波瀾,拿起手邊的鉛筆,裝作要在他試卷上點劃,“專心題目。這題的關鍵是分析力在多個接觸點上的分……” 鉛筆芯在她心不在焉的壓力下,“啪”的一聲輕響,意外地折斷了。細碎的黑色碳沫濺落在幹淨的練習卷上,留下幾個刺眼的小點。這微小的意外瞬間放大了她內心的慌亂,她趕緊放下斷鉛,指尖殘留著用力過度後的微麻感,有些慌亂地從筆筒裏重新抽出一支筆,“抱歉,老師走神了。我們重新看這裏……”
    江韻華的眼神依然帶著疑惑和一絲好奇,在林雪萍明顯不自然的神情和她試圖遮掩慌亂的動作之間逡巡著。少年特有的敏銳讓他隱約捕捉到了什麽,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哦”了一聲,重新低下頭看題,但做題的節奏明顯比之前慢了許多。
    同一個下午,籃球場上卻是截然不同的喧騰景象。校際友誼賽正如火如荼,體育館內加油呐喊聲震耳欲聾。江明華作為得分後衛,球衣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大半,緊貼在背脊上。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滾落,砸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他運著球,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觀眾席的某個方向——那是林雪萍平時最愛坐的位置,雖然此刻她應該正在給韻華補課。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午休時在小會議室外的情景。那個總是找機會湊近林雪萍的體育生張強,一臉痞笑地攔住她說話的樣子,還有她蹙著眉頭試圖繞開卻總被堵住的無奈。江明華看到的那一幕,如同一根針猛地紮進心裏。他不是滋味的煩躁感瞬間升騰,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加快腳步衝了過去。他一把將那不識趣的家夥推開,力氣用得有點猛,護著林雪萍離開時,他能清晰感覺到她纖細的手臂在他掌心下的微顫。他當時什麽也沒說,隻是用自己不算特別寬闊但堅定的肩膀替她隔開了騷擾,一直到走進相對安全的樓梯轉角才鬆開手。她的道謝很輕,帶著點驚魂未定,他隻簡短回了句“沒事”。可那股憋在心口的火氣和保護欲,卻遲遲未能平息。
    “明華!左邊空了!傳球!” 隊友的呼喊將他猛地拽回球場現實。一個晃神,對方球員瞅準機會,長臂一伸,動作帶點髒地拍向他的手腕,硬生生將他手中的籃球截斷!劇烈的疼痛傳來,江明華皺眉悶哼一聲,手腕上瞬間多了一道紅痕。場邊立刻響起了己方同學的不滿噓聲和裁判示意對方犯規的哨音。江明華甩了甩發麻的手腕,怒火混合著未能及時保護到她的懊惱,在胸腔裏烈烈燃燒,燒得他眼尾都有些發紅。接下來的比賽,他打得有些急躁,進攻和防守都帶著一股狠勁,完全不複平日的沉穩冷靜,看得場下的教練直皺眉頭。
    補習結束,送走林雪萍,江韻華立刻捕捉到了客廳裏不尋常的低氣壓源頭。江明華剛衝完澡,隨意地穿著一件白t恤,濕漉漉的黑發還在滴水。他坐在沙發上,拿著冰袋敷著自己有些紅腫的手腕,臉色沉得像是能擰出水來,周身氣壓低得嚇人。
    “哥,”江韻華走過去,目光掃過他手腕上的傷,又落到他緊繃的下頜線上,“你打球也太拚了吧?手怎麽樣?剛才林老師……” 他頓了頓,故意放緩了語速,帶著點試探,“走的時候心情好像不太平靜,問她題也有點心不在焉,還折斷了鉛筆,怪怪的。”
    “砰!” 一聲不算太響但異常沉悶的聲響。江明華將手中的冰袋重重拍在茶幾玻璃麵上,冰冷的觸感和撞擊聲讓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他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或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沉黑如墨,裏麵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怒火和焦慮,直直射向自己的弟弟:“她是不是又遇到誰了?是不是下午放學路上……又有人攔她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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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韻華被兄長這突如其來的暴怒和近乎質問的急切震得後退了半步。他看著江明華因為極度緊張和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著那手腕因為剛才發力的拍擊又滲出更深的紅痕,少年的心思百轉千回。哥哥和林老師之間那種奇異的氛圍,那殘留的鬆木香氣與林老師慌亂的神情,此刻在眼前江明華這幾乎失控的擔憂中,串成了一條無比清晰的線。
    心裏最後一點關於兩人是否“太過接近”的疑慮轟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難以置信的恍然大悟和少年人特有的興奮刺激感。江韻華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非但沒被吼住,反而上前一步,臉上帶著一種“我抓到你了”的促狹笑意,刻意壓低了聲音:“哥,你這麽緊張幹嘛?不是隻是普通高中同學嗎?下午有沒有人攔她我不知道,不過她手腕上……”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清晰地捕捉到江明華的呼吸瞬間屏住,“好像有點紅紅的印子?我看到她去拿水杯的時候,袖口滑下來一點。”
    江明華的瞳孔驟然收縮!下午他情急之下推開張強的力道確實不小,那個痞子還試圖掙紮拉扯了幾下,難道混亂中碰到了雪萍的手?!他猛地站起身,也顧不得手腕的疼痛,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籠罩住弟弟,語氣又急又厲:“說清楚!紅印子在哪裏?什麽樣子?”
    看著兄長緊張到快要失控的樣子,江韻華內心的猜測徹底坐實,幾乎是立刻興奮起來,音量也不自覺地拔高了:“哈!果然有問題!我就說!哥你真行啊!連林老師都……”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因為江明華已經動作極快且毫不留情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給我閉嘴!江韻華!”江明華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警告,眼底卻清晰地閃過一絲被戳破秘密的狼狽,“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不說!聽到沒有?!”
    “唔…唔唔……”江韻華在哥哥鐵鉗般的手掌下奮力掙紮著,試圖掙脫,瞪圓的眼睛裏寫滿了“我知道你們的秘密了”的得意和抗議。直到確認弟弟接收到自己眼神裏不容置疑的警告後,江明華才猛地鬆開手。
    “咳咳……”一獲得自由,江韻華立刻猛咳了幾聲,一邊揉著自己被捂得發痛的臉頰,一邊不怕死地繼續控訴,“哥!你這是校園暴力!跟今天在球場你被人拍那一下一樣暴力!”
    提到球場,江明華像是被按了某個開關,煩躁地扒拉了一下半濕的頭發,水滴飛濺:“球場上那算什麽?”他眼底掠過一絲陰翳,回想起那個糾纏林雪萍的身影,語氣冷硬得像冰,“有些人做的事,才真想讓人打一頓。” 手腕處的隱痛提醒著下午的憋屈,更讓他想到林雪萍可能受到的驚擾,心中戾氣翻滾,眼神冷冽得嚇人。
    一連幾天陰雨綿綿,空氣濕冷粘膩。課間的鈴聲悠長回蕩,冰冷的雨水敲打著走廊外的芭蕉葉,發出劈啪的聲響。林雪萍抱著一疊剛從曆史老師處領回的批改試卷,匆匆趕往辦公室。穿過連接高二教學樓的連廊,她下意識地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不見江明華。大概又被課任老師叫去幫忙了吧,她心裏猜測著,抱緊了試卷繼續前行。
    快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幾個抱著籃球、身材高大的體育生剛好從另一頭走來,為首的正是在校隊有點“名氣”的張強。他看見了林雪萍,眼神一亮,立刻嬉皮笑臉地橫跨一步,直接攔在了她麵前狹窄的通道上。
    “喲,林大學委,送作業啊?”張強咧開嘴,目光毫不掩飾地在林雪萍身上轉了一圈,帶著幾分油膩的侵略性。他身後幾個跟班也跟著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又是這個人!林雪萍的心猛地一沉,前幾天剛被江明華解圍的不快記憶瞬間回籠。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側過身想避開:“讓一下,我要過去。” 聲音盡量平靜,但抱著試卷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張強非但沒讓,反而又往前進逼了一小步。走廊狹窄,兩邊都是牆壁,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堵死了所有空間。“急什麽呀?聊幾句唄?下了雨沒法打球,多無聊……”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勾林雪萍懷裏試卷最上麵的一本,“這曆史卷子?我看看我考幾分……”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試卷邊緣,林雪萍忍不住蹙緊眉頭準備再次後退時,一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猛地從側麵伸了過來,快如閃電般,準確地、狠狠地扣在了張強的腕骨上!那隻手勁力極大,指節因為發力而繃緊,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阻止了張強探出的爪子。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扣”震住了。
    林雪萍愕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江明華線條緊繃的下頜和緊抿的唇線。他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身側的牆邊陰影裏,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沉默而堅固的壁壘,將她與騷擾者隔開。他穿著藍白校服外套,周身似乎還帶著室外的一絲潮濕寒意,此刻身上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低溫風暴氣息,那雙平時在她麵前總是溫和甚至偶爾害羞的眼睛,此刻凝著寒冰,銳利得刺人,牢牢鎖住張強錯愕又惱怒的臉。他沒說話,但那股撲麵而來的、毫不掩飾的冷冽壓迫感,瞬間讓走廊的氣溫陡降了好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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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攥住手腕的張強先是驚愕,隨即感到腕骨傳來的劇痛。他痛呼一聲,下意識就想甩開:“江明華!你他媽找死啊?!” 聲音帶著外強中幹的嘶吼。
    江明華眼底的寒意更甚。扣著對方手腕的手指如鐵鉗般紋絲不動,不僅沒鬆,反而施加了更重的力道,手腕的筋絡都因此凸顯出來。他微微低頭,逼近一步,幾乎是貼著張強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清、卻冰冷得能掉下冰渣子的聲音咬牙道:“我說過——離她遠點。你他媽耳朵是擺設,聽不懂人話?”
    每一個字都帶著森然的寒意和清晰無比的警告意味。張強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氣的,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江明華扣住他的那隻手蘊含著絕對強硬的爆發力,絕不像普通高中生那樣簡單。他身後那幾個原本想上前幫忙的跟班,在接觸到江明華掃過來的眼神時,竟不自覺地止住了腳步,那種眼神實在太有威懾力。
    “最後一次警告。”江明華的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再靠近她身邊一步——我管你是不是校隊的,照打不誤。不信?試試?” 那低吼中的決絕和狠戾,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清晰無誤地傳遞著——為了她,他什麽都幹得出來。
    張強被他懾人的氣勢和手上傳來的、幾乎要捏碎骨頭的力道壓製得說不出話,額頭上甚至滲出了冷汗。他看著江明華眼中那幾乎要實質化的暴戾寒芒,一股真實的懼意不受控製地從脊椎骨升起。他不是沒聽說過江明華那看似溫和的外表下藏著的那股狠勁,但從未如此近距離且切身地體會到這份可怕的壓迫感。
    江明華死死盯了他兩秒,像是在確認這警告是否徹底傳達無誤。終於,他猛地一甩手,鬆開了對張強的鉗製。那一下甩開的力道很大,張強整個人被帶得踉蹌了一下,撞在旁邊的牆壁上才穩住身體,捂著劇痛的手腕,又驚又怒又懼地瞪著江明華,卻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隻是怨毒地低罵了一句什麽。
    江明華根本不再看他,立刻轉過身,周身那股駭人的殺氣在轉向林雪萍的瞬間如同冰雪消融。他的目光觸及她抱著試卷的纖細身影時,立刻軟化下來,湧上了清晰的擔憂和關切。他甚至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幫她托一托那厚厚的試卷,聲音已經恢複了一貫的低沉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沒事吧?他有碰到你嗎?” 他剛才出手的果斷和此刻這份小心翼翼的溫柔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林雪萍抬頭看著他。剛才張強逼近的驚懼還未完全散去,而此刻,少年為她擋下騷擾、不顧一切威懾對方的身影,他轉身時眼底冰寒瞬間轉化為關切的樣子,像一道明亮溫暖的光,擊穿了她心中殘留的陰霾和不安。一種無比安心和強烈的悸動在心底悄然蔓延。她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抿起一絲幾不可見的柔軟弧度,聲音很低:“我沒事…謝謝。”
    江明華看著她清澈眼眸裏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心頭的暴戾瞬間被一種暖洋洋的柔軟取代。他低低“嗯”了一聲,抬手自然而然地替她擋開旁邊偶爾路過不知情的同學可能碰撞過來的書包,寬闊的肩膀為她隔開擁擠的人潮,護著她一起走向辦公室門口。走廊依舊喧囂,雨聲依然不停,但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隻剩下兩人並排行走時衣袖偶爾摩擦的細微聲響,和他身上那縷若隱若現的、令人心安的鬆木冷香。
    放學鈴聲如同開閘的訊號,學生們如潮水般湧出教室。外麵不知何時雨勢漸大,從綿綿細雨變成了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在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灰色的鉛雲沉甸甸地壓在頭頂,將天空染成一片壓抑的灰暗。濕冷的空氣彌漫著,讓人忍不住縮起肩膀。
    江明華站在教學樓二樓的走廊盡頭,一手拎著書包,一手無意識地捏著手機,屏幕上是和“雪萍”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二十分鍾前他詢問她是否帶傘、她隻回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哭泣表情。他的目光穿過喧囂奔走的人群,投向高一教學樓的出口方向。
    很快,那個熟悉纖細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林雪萍抱著書包有些發愁地站在高一樓大廳透明的玻璃門內,望著外麵傾盆的雨幕,眉心微蹙。她似乎想就這樣衝出去,又看著嘩啦啦的大雨有些猶豫,單薄的校服外套和微卷的馬尾讓她在濕冷天氣裏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就在這時,一道高瘦卻挺拔的身影,撐開一把深藍色的大傘,毫不猶豫地一步踏入了如注的雨簾中。
    是江明華!他單手舉著傘,步履極快,那傘顯然不夠遮住兩個人,豆大的雨點很快就打濕了他朝外的半邊肩膀和手臂。但他毫不在意,幾步就跨到了高一樓大廳門口。
    雨水順著傘沿連成線往下淌,江明華微微喘著氣停在林雪萍麵前,額發和側臉都沾上了冰涼的雨水。他將大半的傘麵堅決地傾向她那邊,聲音被雨聲衝刷得有點模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愣著?走,送你到公交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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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萍仰頭看著他。明明雨水已經打濕了他肩頭一大片深色的水跡,緊貼著他的t恤,他卻渾然未覺,隻低頭專注地看著她,眼神清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坦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那一刻,她心底有什麽東西被狠狠觸動了一下,眼眶微微發熱。四周是紛雜的避雨人潮和嘈雜的雨聲,她卻在瞬間忘記了一切寒冷和喧囂。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帶著淺淺鼻音,毫不猶豫地一步邁出,踏入了那把傾斜向她的小小晴空下。傘下空間有限,兩人靠得很近,近到林雪萍能清晰地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熱體溫,和他校服領口沾染的雨水的濕涼氣息混合著他身上清冽的鬆木香。雨水濺落傘頂,敲打著輕快的節奏。傘下的世界仿佛被隔離開來,安靜得隻剩下彼此的呼吸和腳踩在積水地麵發出的、濕漉漉的細微聲響。江明華小心地護著她不被過往匆忙的同學碰到,傘大半都遮在她頭頂,自己左肩幾乎完全暴露在雨裏,雨水很快將他的袖口和肩頭徹底浸透,深藍色的校服變成了更深的墨藍。
    林雪萍察覺到了,悄悄地將自己的書包換到外側那隻手上,空出來的手,帶著微微的遲疑和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捏住了江明華撐傘那隻手的手腕上方的校服袖子,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試圖將那固執傾斜的傘柄向他那邊扳回一點點角度。
    江明華的身體在她指尖觸碰到手腕上方那片濕冷校服麵料的瞬間,極為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從她微涼的指尖直竄上心尖。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她。林雪萍沒有看他,隻是固執地、笨拙地掰著傘柄,白皙纖細的手指在深藍色的濕布上顯得格外用力,耳朵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比窗外晚霞更豔麗的緋紅色。
    少女羞赧卻勇敢無聲的靠近,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次複雜的物理實驗數據都要令人心弦震顫。江明華沒有再試圖把傘推回去。他看著林雪萍那抹動人的紅暈,心跳如鼓,眼底不自覺浮起一片無比柔軟的淺笑,在嘈雜的雨聲裏低低應了一聲:“嗯。” 任由她輕輕拉回一點點傾斜的傘麵,更緊地靠在她身邊,小心地避免擁擠的人流撞到她。兩人挨著肩,在彌漫的水汽和傘下極近的距離裏,共享著一種無聲的、濕漉漉的溫暖。雨水敲打著傘麵,也敲打著少年少女逐漸靠近的、擂鼓般的心房。
    他們就這樣,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中,像兩株相互依偎的小樹苗,朝著公交車站的方向,堅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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