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回 榮府困厄起紛爭 黛玉慧心謀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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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榮國府,自國朝定鼎以來,曆經數世繁華,門第之鼎盛,堪稱京城望族之首。府邸雕梁畫棟,飛簷翹角,氣勢恢宏。府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處處彰顯著豪門大族的富貴氣象。
府中人口繁衍,日益眾多,人情往來之繁縟,恰似那經緯交織的錦繡,千頭萬緒,錯綜複雜。下人們月銀支取,逐月累加,數目著實不菲;更兼宮裏太監隔三岔五前來走動,哪一次不是使錢的去處,且又絲毫馬虎不得。如此這般,府中開支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越發龐大起來,恰似那負重遠行之人,步履漸趨沉重。
王熙鳳,協理府中諸事,執掌財務大權。隻見她身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腕上戴著白玉比目玫瑰佩,周身散發著精明幹練的氣質。
每日裏對著那堆積如山的賬簿,眼見著銀錢如流水般花出,進項卻日漸微薄,入不敷出之態漸顯,直教她每日裏愁眉深鎖,憂思如那重重陰霾,籠罩心頭,難以排解。此刻,她正坐在書桌前,一手支著額頭,一手無意識地翻著賬簿,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疲憊。書桌上燭火搖曳,映得她麵容憔悴。
一日,邢夫人差遣身邊伶俐的丫頭,前往王熙鳳處討要人參。彼時王熙鳳,正全神貫注地埋首於賬簿之間。屋內燭火昏黃,光影在她臉上晃動,她時而蹙眉思索,時而奮筆疾書,仔細核算著府中各項繁雜用度,分毫不敢差錯。與此同時,又心係庫房,憂慮著諸般物件可有虧空短缺,便不時差人前去查點。
正忙得如那熱鍋上的螞蟻,不可開交之時,又有小廝匆匆前來,匯報府中瑣碎之事。諸如園子某處屋瓦,經了幾場風雨,已然破損,需得及時修繕;某房下人們,不知因了何事,偶起口角紛爭,恐生事端之類。
王熙鳳分身乏術,隻得暫且安撫小廝,隻得對那前來的丫頭說道“好妹妹,你且稍等片刻,我這邊忙完這一遭,即刻便與你取人參。”她眉頭緊皺,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與無奈。
那丫頭,本就心性浮躁,等了約摸半個時辰,便覺度日如年,心中不耐至極。竟不顧等待,轉身匆匆離去。待返回途中,經過園子。此時正值春日,園子裏繁花似錦,綠樹成蔭,可那丫頭卻無心欣賞。許是心中煩悶,又或是心不在焉,行經一處花木繁茂之地,不慎被橫斜而出的樹枝劃傷了臉頰。她捂著臉頰,嘴裏嘟囔著,腳步愈發急促,花瓣在她的匆匆腳步下紛紛飄落。這一事恰巧被外出歸來的平兒瞧見。
且說丫頭回到邢夫人跟前,那丫頭為了博得主子同情,添油加醋,哭哭啼啼,嬌聲說道“太太,可不得了啦!奴婢奉命去璉二奶奶那兒取人參,她不但不給,還對著奴婢惡語相向,口口聲聲說太太您不知體諒她的難處,說完竟還出手打了奴婢這臉。太太您瞧瞧這傷喲,疼得奴婢好苦!”說著,便將那被樹枝劃傷,尚帶著絲絲血跡的臉,呈給邢夫人看。她聲淚俱下,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邢夫人,向來與王熙鳳素有嫌隙,心中本就對其協理府中事務多有不滿。她今日身著一件深紫色的綾子長袍,上麵繡著纏枝花卉,頭戴八寶攢珠金鳳冠,顯得富貴而威嚴。今番聽了這丫頭添油加醋的一番哭訴,恰似那幹柴遇了烈火,頓時怒火衝天,恨不能即刻便去與王熙鳳理論,討個說法。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臉色漲得通紅,桌上的茶盞都跟著震顫了幾下。
且說那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正是出門采買的好時節。紫鵑奉林黛玉之命,手挽精巧竹籃,那竹籃編織得極為精細,竹篾光滑如玉,籃身還點綴著幾縷彩色絲線。她身著淡綠色的棉布衣裳,顯得清新素雅。紫鵑蓮步輕移,款然而出,往街市采買針線之物。待諸事料理停當,返程途中,路過王熙鳳所居之院。
恰在此時,一陣嘈雜喧鬧之聲,猶如那斷弦之音,突兀地傳入紫鵑耳內。紫鵑心下好奇頓起,暗自忖度“鳳姑娘這院中,平日裏何等的有條不紊、秩序井然,事事皆有章法,今日怎生如此喧鬧嘈雜?莫不是出了什麽要緊事體?”念及此,遂舉步輕移,款入庭院。
一進得院子,但見平兒正亭亭立於廊下。平兒穿著一件桃紅綾子的小襖,係著翠綠灑花的裙子,頭上梳著隨常雲髻,簪著幾朵珠花,顯得伶俐乖巧。此刻她蛾眉微蹙,恰似春山含愁,粉麵上滿布憂慮之色,那神情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紫鵑見狀,趕忙款步趨前,輕聲細語,關切問道“平兒姐姐,這究竟是出了何事?怎的這般吵鬧,直攪得人心神不寧,連我在院外都聽聞這喧囂之聲。”她眼神中滿是關切,輕輕拉住平兒的衣袖。
平兒抬眸,見是紫鵑,仿若他鄉遇故知,緊繃的神情微微舒緩,當下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唉,今日大太太差了個丫頭過來,說是要取些人參。偏巧二奶奶那會兒正埋頭於賬簿之中,全神貫注地核算著府中賬目,每一筆銀錢出入,都要反複斟酌,不敢有絲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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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著查點庫房裏的諸般物件,大到珍貴的古玩字畫,小到日用的柴米油鹽,都得一一清點,生怕有個閃失。偏偏小廝還來回話,匯報各處的瑣碎雜事,什麽廚房缺了幾樣調料,花園裏哪株名貴花卉生了蟲害,一樁樁,一件件,紛至遝來。二奶奶實在是分身乏術,忙得不可開交啊。
無奈之下,隻得讓那丫頭稍等片刻。哪曾想,那丫頭竟是個沒耐心的,等了不多會兒,便等不及了,徑自離去。回去途中,經過園子,許是心不在焉,竟被樹枝劃傷了臉。這下可好,回到大太太跟前,那丫頭便添油加醋,哭哭啼啼,硬說二奶奶不給人參,還惡語相向,甚至出手傷了她。大太太聽聞,頓時怒從心頭起,這不,氣勢洶洶地就過來興師問罪了。”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氣,臉上滿是無奈。
紫鵑聽畢,心中暗自一驚,秀目微微睜大,恰似那受驚的小鹿,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處理稍有不當,於這偌大賈府的安寧祥和,實是大有妨礙。當下不敢耽擱,匆匆別過平兒,一路疾行,趕回瀟湘館。
甫一進館,但見林黛玉正斜倚在湘妃榻上。那湘妃榻材質精良,紋理細膩,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榻上鋪設著柔軟的錦衾,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林黛玉身著月白綾子的衣裳,上麵繡著淡雅的梅花,越發顯得她身姿婀娜,氣質脫俗。她手持書卷,神態悠然,似在細細品味書中之妙處。紫鵑不敢遲疑,趕忙將所聞之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告知林黛玉。
林黛玉聽聞此言,不禁秀眉微蹙,恰似春山凝翠間籠上一層輕愁,那靈動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憂慮。沉思片刻,朱唇輕啟,聲若鶯啼,緩緩說道“這府中上下諸事,千頭萬緒,盤根錯節,實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大舅母與鳳姐姐,向來便有些微妙嫌隙。今次此事,若不能妥善化解,隻怕如星星之火,終成燎原之勢,引得更多事端,日後府中恐再無寧日。”
言罷,當下急忙起身,整了衣衫,那衣衫剪裁得體,繡工精美,每一針每一線都彰顯著賈府的精致。她款步輕移至賈政居所,將此事一五一十陳明,言辭懇切,恭請賈政一同前往王熙鳳處,冀望平息這場風波,保府中安寧。
不多時,眾人齊聚一堂。邢夫人正言辭激烈,數落王熙鳳的不是,那話語如利箭般射向王熙鳳,字字帶刺“你這當家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不過是討要些人參,竟如此推三阻四,還出手傷人,成何體統!”她雙手叉腰,眼睛瞪得老大,直視著王熙鳳,身上的綾羅綢緞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擺動。
王熙鳳見此景況,瞬時堆起滿麵笑意,身姿如弱柳扶風,連連福身行禮,聲音裏盡是焦灼與委屈,忙不迭說道“太太喲,您且放寬心,暫且平息這雷霆之怒呀。給太太送人參遲誤,實是媳婦罪該萬死,真真兒千不該萬不該,竟勞太太為這區區人參費神,媳婦隻覺罪孽深重,萬死難贖此咎哇。”言罷,又恭恭敬敬地深深福了一福。
“隻是這惡語傷人乃至動手打人之事,媳婦著實冤枉,斷斷不敢承認呐!彼時媳婦正對著如山賬簿,府裏上下事務繁雜,庫房需細查,各處瑣事皆要妥帖安排,才讓那丫頭稍等。誰料竟無端生出這般誤會。媳婦向來敬重太太,對待下人賞罰分明,怎會做出這等事,還望太太明察,為媳婦做主哇!”說罷,眼中滿是祈求,可憐巴巴地望著邢夫人。
邢夫人哪肯聽她辯解,當下眼睛一瞪,雙手叉腰,麵上怒容似火雲般濃烈,尖著嗓子嗬斥道“哼!休要巧言狡辯!就說前些日子那賞花宴,采買鮮花價錢比往年高出許多,賬目又不清不楚。我瞧著其中必有蹊蹺,莫不是你趁機中飽私囊?還有那下人們冬衣的布料,粗糙得不成樣子,你打的什麽主意?當我們好糊弄不成?今兒個你若不給個清楚說法,這事兒絕不能罷休!”言畢,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王熙鳳,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王熙鳳一聽,心中暗自叫苦,卻不敢表露分毫,趕忙又屈膝行禮,賠笑道“太太,今年花市行情有變,各處花價皆漲,媳婦為辦風光賞花宴,跑了多處花市,好不容易定下這一家,已然盡力壓價。賬目也都詳細記錄在冊,回頭呈與太太細瞧便知。”此刻她心急如焚,額上已沁出細汗,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光。“那冬衣布料,本是依慣例采買,不知怎的到了下人嘴裏就成粗糙。媳婦這就徹查,定給太太滿意交代。還望太太消消氣,莫為瑣事氣壞身子。”眼中滿是焦急與無奈,連連賠禮。
王熙鳳說罷,不敢耽擱,忙吩咐平兒“平兒,快取賞花宴采買鮮花的賬本。”平兒應了一聲,疾步至櫃子前,熟練翻找出賬本,雙手呈給王熙鳳。
王熙鳳接過賬本,恭恭敬敬走到邢夫人麵前,小心翼翼翻開,指著賬目明細賠笑道“太太,您瞧,每筆花銷都清清楚楚。這鮮花進價,因花市貨源緊張,花農提價,媳婦著實費了一番功夫。”她手指順著賬目滑動,讓邢夫人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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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皺著眉頭湊近賬本,死死盯著賬目,嘴裏嘟囔“哼,我且細細瞧瞧,若有差錯,定不輕饒。”
王熙鳳大氣不敢出,額上汗珠滑落,緊張等待邢夫人反應。
邢夫人翻來覆去端詳賬本,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微微眯眼,一心想找出破綻,可瞧了許久,終究無果。她心中雖不甘,卻也無奈,猛地把賬本一擲,揚起下巴冷哼道“哼,即便賬本無差錯,今兒這事兒你總得給個說法!你咬定丫頭不是你打的,可她臉上有傷,作何解釋?”
這時,一直恭立一旁的平兒趕忙上前,福了一福,輕聲道“太太,奴婢瞧見那丫頭回去時,被園子橫斜樹枝劃傷了臉。她從璉二奶奶院子出來,腳步匆匆,路過花木繁茂處,沒留意就撞上了。”說罷,微微欠身,垂手站著,眼神滿是小心翼翼。
邢夫人被平兒這話堵得一時語塞,麵上青一陣紅一陣,惱羞成怒轉身指著平兒,眼睛瞪得如銅鈴,怒喝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這丫頭插嘴的份?你不過仗著主子的勢,在這兒強詞奪理罷了!”邢夫人胸脯劇烈起伏,怒火仿佛要將人吞噬,身上的首飾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
平兒嚇得臉色煞白,趕忙屈膝跪下,低頭顫抖著聲音說道“太太息怒,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如實回稟,並無他意,若有冒犯,還望太太恕罪。”身子微微顫抖,額上滲出細密汗珠。
王熙鳳眼見邢夫人盛怒,深恐平兒受傷,心急如焚,不假思索箭步上前,將平兒拉到身後護住。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對邢夫人說道“太太,您別動氣,平兒心直口快,並無冒犯之意。今兒這事兒是媳婦沒料理好,才生誤會。太太要怪,就怪媳婦。”說著,又是一連串福身行禮,眼神滿是惶恐與祈求。
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眾人身上晃動,氣氛緊張得似要凝固。邢夫人坐在椅上,胸脯仍起伏不定,王熙鳳與平兒低頭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林黛玉款步上前,身姿婀娜,盈盈下拜,輕聲道“大舅母且消消氣。鳳姐姐平日裏操持府中大小事務,千頭萬緒,猶如那亂麻在身,忙得不可開交,片刻不得閑。一時照顧不周,也是常有的事情。還望大舅母念在她日夜辛勞,為府中殫精竭慮的份上,莫要與她置氣。”她聲音輕柔,眼神中滿是誠懇,微微抬起頭看著邢夫人,身上的淡藍色衣裳如湖水般輕柔。
賈政也在一旁抱拳勸道“嫂嫂,鳳丫頭平日裏做事盡心盡力,兢兢業業,此次想必是無心之失。您就看在她為府中操勞的份上,莫要與她計較了。”
言罷,又吩咐人取來雙份的人參,那人參品相極佳,參須細長,參體飽滿,遞與邢夫人,道“嫂嫂且收下這人參,聊表歉意。”
林黛玉又拿出二錢銀子,給那丫頭作為養傷之費。她一臉溫和,語氣帶著幾分勸慰,丫頭回去好好養傷。
邢夫人見此,不好再發作,怒火漸消,冷哼一聲,將人參接過,道“看在老爺和林姑娘的份上,今日便不與她計較了。”
邢夫人待林黛玉和賈政化解了人參及丫頭受傷一事的矛盾後,臉色依舊陰沉,目光冷冷地落在平兒身上,冷哼一聲道“平兒這丫頭,著實沒規矩!主子們說話,哪輪得到她隨意插嘴?今日必須要讓她知道這賈府的規矩!鳳丫頭,你說說這事兒該怎麽解決吧!” 邢夫人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熙鳳心中暗暗叫苦,平兒向來是她得力的助手,此刻見邢夫人這般,怎舍得讓平兒受罰,但又不敢公然忤逆邢夫人。她趕忙上前,福了一福,賠笑道“太太,平兒這丫頭平日裏還算伶俐,今兒許是一時心急,沒管住嘴,衝撞了太太。媳婦回頭定好好教訓她,讓她長長記性,往後斷不會再有這等事。”
林黛玉在一旁見狀,款步上前,盈盈下拜,輕聲勸道“大舅母,您大人有大量,何苦跟一個丫頭計較呢。平兒姐姐素來做事穩妥,這次想必也是無心之失。您就饒了她這一遭吧,也顯得您寬宏大量,不與下人一般見識。”林黛玉抬起頭,眼神中滿是懇切,聲音輕柔婉轉,猶如黃鶯啼鳴。
邢夫人眉頭微皺,並未立刻答話,眼神在王熙鳳和林黛玉身上來回遊移。片刻後,她緩緩開口道“林姑娘,不是我刻意為難這丫頭。賈府的規矩,向來是不能破的。若今日輕易饒過,往後人人都學她,那這府裏還不亂了套?”邢夫人雖語氣有所緩和,但態度依舊堅決。
王熙鳳心中焦急,又福了一福,說道“太太教訓得是,隻是平兒跟了媳婦多年,多少也算有些情分。媳婦保證,往後定會嚴加管教,斷不讓她再犯。還望太太看在媳婦的薄麵上,從輕發落。”王熙鳳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眼神中卻難掩憂慮。
林黛玉也再次勸道“大舅母,您就看在二嫂嫂平日裏操持府中事務,兢兢業業的份上,饒了平兒姐姐這一回吧。日後若平兒再犯,您再重重處罰也不遲呀。”林黛玉微微咬著嘴唇,雙手不自覺地捏著衣角,神情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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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再次看向平兒,見她依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心中不免有些鬆動。她輕咳一聲,說道“罷了罷了,看在林姑娘和鳳丫頭的份上,今兒就暫且饒過你。但下不為例,若再有這般不懂規矩的事兒,定不輕饒!”邢夫人擺了擺手,神色依舊嚴肅。
平兒聽聞,趕忙磕頭謝恩“多謝大太太恩典,奴婢往後定牢記太太教誨,不敢再有半分逾越。”平兒聲音顫抖,額頭上已布滿細密的汗珠。
王熙鳳和林黛玉相視一眼,均暗暗鬆了口氣。王熙鳳忙笑著說道“太太英明,如此寬宏大量,實在是平兒的福氣。媳婦定會讓她銘記太太的恩情。”
林黛玉也微笑著說道“大舅母如此仁慈,實是賈府上下之幸。”邢夫人微微點頭,臉色這才稍有緩和。
王熙鳳麵上依舊堆著那討喜的笑,眼神中盡是討好之意,趁著眾人交談間注意力稍有分散,不著痕跡地自袖籠中掏出幾張麵值一千兩的銀票 。她動作輕巧且隱蔽,如春日微風拂過,悄然將銀票塞入邢夫人袖口,旋即輕聲說道“太太,這點兒心意,您且收著,就當給府裏添補些零碎用度,也算媳婦的一點兒孝心。”
這細微舉動,偏被心思玲瓏剔透的林黛玉瞧了去。她微微一怔,旋即款動蓮步,不著痕跡地行至近前,恰到好處地以自身擋住眾人視線,麵上笑意盈盈,如春日暖陽般和煦,
說道“如今鳳姐姐與大舅母握手言和,這可真是府裏一樁大大的喜事。往後咱們府中但求和和美美,諸事順遂,這才是頂要緊的。”言罷,她眼神靈動流轉,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巧妙地將眾人注意力引向別處。
邢夫人隻覺袖口一沉,已知端倪,心中暗喜,麵上卻依舊維持著端莊雍容之態,輕輕拍了拍王熙鳳的手,淡笑道“鳳丫頭,難為你這般有心了。”
王熙鳳忙賠笑道“太太平日裏為府中大小諸事殫精竭慮,費心勞神,媳婦不過略表綿薄心意,實在算不得什麽。”
林黛玉見氣氛已然緩和,又笑著說道“大舅母,瞧您神色間似有些疲倦,想是今日之事勞神了。您既身體不適,便早些回去歇著,調養調養才是。”
邢夫人順勢放開王熙鳳的手,頷首說道“林姑娘說的是,我方才便覺著頭部有些發暈。那我便先告辭了。”言罷,款轉身形,在丫鬟的攙扶下徐徐離去。
待邢夫人離去,王熙鳳與賈璉相對而坐,皆是滿麵愁容。王熙鳳輕揉太陽穴,歎道“這般下去,府裏的銀錢怕是越發緊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一臉疲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身上的華服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
賈璉也是一籌莫展,搖頭歎息,他身著深灰色的綢緞長袍,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林黛玉在一旁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我瞧府中莊園的土地肥沃,那土壤黝黑肥沃,富含有機養分,實乃不可多得的膏腴之地。若加以利用,養殖蠶桑,一來可充分利用地力,不使那大好土地荒廢;二來或可,增加府中進項,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她眼神靈動,透著聰慧與自信,手中輕輕擺弄著衣角。
王熙鳳與賈璉聽了,皆是眼前一亮。王熙鳳拍手讚道“林妹妹這主意妙極!如此一來,或可解我府中燃眉之急。養蠶繅絲,若能經營得當,必能帶來不少收益。”她興奮地站起身來,眼神中滿是期待,衣袂飄飄。
賈璉亦點頭稱是,道“林妹妹心思聰慧,此計可行。隻是這其中諸多細節,還需細細籌劃。”
然而,就在眾人初步認可這一想法時,卻也生出了分歧。賈璉微微皺眉,麵露擔憂之色“雖說這蠶桑之事聽起來頗有可為,但購置蠶種、桑樹幼苗所需銀錢不少,如今府中銀錢緊張,這前期投入從何處來?且南方氣候溫潤,適宜蠶桑養殖,咱這兒氣候不同,不知這蠶兒能否適應?”他一臉憂慮,來回踱步,腳步聲在寂靜的房間裏回響。
王熙鳳聽了,也不禁猶豫起來“二爺說得在理。還有,這聘請有經驗的師傅,也不是件容易事,萬一請的人不盡心,或是手藝不佳,那豈不是白費功夫?”她手托下巴,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林黛玉見狀,不慌不忙,眼中透著篤定“二哥哥和鳳姐姐所言極是。但依我之見,購置蠶種、幼苗的銀錢,可先從府中一些閑置物件變賣籌措。至於氣候差異,可著人去南方尋些適宜本地氣候的蠶種。聘請師傅一事,可請人多方打聽,務必尋得可靠且手藝精湛之人。隻要籌劃得當,這些難題並非不可解。”她條理清晰,侃侃而談,語氣中充滿自信。
正說著,恰逢寶玉從軍中歸來。他身著一身英氣的戎裝,頭戴紫金冠,腰佩長劍,顯得英姿颯爽。聽聞林妹妹和父親都在王熙鳳這兒,也匆匆趕來。寶玉一進門,便急切說道“我在軍中,早就聽聞聖上下旨勸課農桑。許多大臣說南方一帶桑蠶養殖興盛,何不到南方考察一番,借鑒那邊的經驗,定能讓咱府裏的蠶桑之事辦得更加順遂。”(滿臉急切,眼中閃爍著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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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聽了,微微點頭,道“寶玉所言不無道理。南方蠶桑業發達,確有值得我們學習之處。隻是這考察之人,需得慎重挑選,既要懂得經營,又要心思縝密,方能不負所托。”
眾人圍繞考察人選又展開了一番激烈討論。王熙鳳提議讓周瑞家的兒子去,畢竟他平日裏跟著賈璉也見識過不少世麵。但賈璉卻覺得周瑞家的兒子雖有些見識,卻行事浮躁,恐難擔此重任。寶玉則舉薦了自己的同窗,說他對農桑之事頗有研究。賈政卻顧慮寶玉同窗畢竟是外人,府中機密之事恐有泄露之嫌。
林黛玉思索片刻後說道“依我看,不妨讓寶玉和二哥哥一起去。寶玉生性聰慧,對新事物接受快,二哥哥又穩重練達,做事周全。二人同行,相互照應,定能將考察之事辦得妥妥當當。而且,寶玉和二哥哥一起去,順便幫我探望一下父親。”
說到此處,林黛玉眼中不禁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她微微低頭,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也略微有些哽咽,“父親遠在他鄉,我日夜牽掛,每每念及,心中便如萬蟻噬心。若能得你們前去,代我問候,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
眾人聽了,皆覺得此安排頗為妥當。賈璉點頭道“林妹妹所言有理,我與寶玉同去,定不辜負大家所托,也會代林妹妹向林姑父問好。”
寶玉也興奮地說道“好呀,能和二哥一同前往,又能探望林姑父,實在是一舉兩得。我定會用心學習,將南方的蠶桑經驗帶回府中。”
此刻,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眾人身上,給這略顯凝重的房間染上了一層金黃。光影交錯間,眾人的臉龐都被鍍上了一層暖光,仿佛也為這新的謀劃增添了幾分希望。
之後,眾人又就建造蠶房的選址、規模,以及後蠶繭售賣的渠道等事無巨細,皆一一斟酌,
賈璉指著地圖上一處背風向陽、臨近水源的空地,說道“此處地勢開闊,且靠近水源,於養蠶所需的桑葉采摘及清洗等事極為便利,蠶房建在此處,想來頗為合適。”
王熙鳳點頭稱是,又補充道“蠶房規模不宜過小,需考慮到日後蠶種數量的增加。但也不可過大,以免耗費過多人力物力。依我看,可先建造幾間相連的蠶房,日後再視情況擴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隨著討論的深入,一幅振興榮國府經濟的藍圖在眾人心中逐漸清晰起來。隻盼著能為這漸露頹勢的榮國府尋出一條生機來,讓這百年望族,重煥光彩。
詩曰:榮府風雲
榮府繁華曆世傳,興衰際會起波瀾。
熙鳳操持憂財窘,邢氏尋釁怒聲寒。
黛玉慧心呈妙策,蠶桑謀計解時難。
寶璉南去求經驗,望族祈迎複盛顏。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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