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化作一團衝天的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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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林仙生,就等於承認自己被一野耍了,承認方振國是個謊報軍情的廢物,並且要冒著正麵防線被突破的風險。
    不信林仙生,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那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要命的猶豫時刻,指揮室裏另一部紅色專線電話,突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一個通訊參謀猛地抓起電話,隻聽了幾秒鍾,臉色就變得慘白如紙。
    他放下電話,連滾帶爬地衝到孫亮元麵前,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
    “總司令!是……是黃河東岸的九十六軍!他們報告……報告他們的防區,
    發現大量一野!已經……已經渡河了!
    敵人火力太猛,他們的前鋒陣地……已經失守了!請求增援!立刻增援!”
    “轟!”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擊碎了孫亮元心中剛剛升起的所有疑慮。
    黃河東岸!九十六軍!
    那不是方振國的防區!那是另一支嫡係部隊!
    一野真的渡河了!而且不是佯攻!
    “林仙生!你聽見了嗎?!”
    孫亮元再次對著電話咆哮起來,這一次,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和後怕,
    “一野已經從東岸突破了!你還在跟我扯什麽渾水甸!你這個庸才!蠢貨!”
    他根本沒意識到,這所謂的“突破”,正是周至和陳石精心導演的另一場戲。
    電話那頭的咆哮,像是最後的喪鍾,被林仙生平靜地掛斷了。
    孫亮元那被憤怒和恐懼衝昏的頭腦,已經徹底聽不進任何理智的分析。
    九十六軍的崩潰,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方振國那套愚蠢理論的最後一塊鐵證。
    指揮室裏,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林仙生的身上,那目光裏混雜著同情、
    質疑,甚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在他們看來,這位剛剛經曆過秦島慘敗的將才,似乎又一次,
    將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押在了一場豪賭之上,而且,看起來已經輸得精光。
    “林……林軍長,”一個參謀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尷尬,“總司令的命令……”
    林仙生沒有回答。他隻是緩緩地轉過身,重新看向那副巨大的作戰地圖。
    他的眼神,越過了北岸那片被炮火渲染得如同煉獄的區域,越過了東岸那個剛剛被“突破”
    的缺口,最終,死死地釘在了那片被所有人遺忘的,幽藍色的“渾水甸”上。
    他知道,自己沒有錯。
    錯的,是這個早已爛到根子裏的指揮體係。
    錯的,是那群隻知爭功諉過、對真正的危險視而不見的蠢貨。
    東岸九十六軍?那不過是林楚生扔出來的另一顆煙幕彈。
    聲東擊西,再聲東擊西。先用北岸的驚天炮火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讓人以為總攻就在眼前;
    再在東岸撕開一個小口子,讓人以為這是真正的殺招,從而徹底忽略掉那支從最不可能的地方鑽出來的,真正的致命毒牙。
    好一出連環計。好一個林楚生。
    林仙生的嘴角,竟勾起一絲無人察覺的,冰冷而苦澀的笑意。
    他仿佛已經能看到,阿麗亞那支如狼似虎的五縱,此刻正像一群掙脫了牢籠的猛獸,
    暢通無阻地撲向南濟城那柔軟而毫無防備的側腹。
    而他,這個唯一看穿了棋局的人,卻被自己的總司令,死死地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傳我命令,”林仙生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然,
    “命令155軍,停止向南搜索。
    原地構築防線,收縮兵力,準備迎敵。告訴張軍長,天塌下來,我林仙生一個人頂著。”
    他這是在公然抗命。
    整個指揮室,一片嘩然。
    與此同時,黃河北岸,聯合臨時指揮部。
    陳石正舉著一個繳獲來的德國蔡司望遠鏡,看得眉飛色舞,嘴裏還不停地發出“嘖嘖”的聲音。
    “老首長,你快看!南岸那幫孫子,真亂套了!”
    他把望遠鏡遞給身旁的周至,興奮得像個剛拿到糖果的孩子,
    “東邊那塊,火光衝天,槍聲亂得跟過年放鞭炮似的,一看就是被打蒙了。
    孫亮元那個老王八,肯定把預備隊都調過去救火了。
    你看他那指揮部,車進車出的,跟個沒頭蒼蠅一樣亂竄。阿麗亞這丫頭,幹得漂亮啊!”
    周至接過望遠鏡,卻沒有去看那片混亂的東岸。
    他的視線,異常沉穩地落在了南濟城西側,那片在地圖上顯得空曠無比的區域。
    望遠鏡的視野裏,一片沉寂。
    但在那片沉寂的背後,周至仿佛能嗅到一股熟悉的,如同草原狼群逼近時,空氣中那特有的緊張與肅殺。
    他知道,阿麗亞已經到位了。
    東岸的九十六軍,不過是她為了徹底攪亂敵人部署,隨手敲掉的一顆棋子。
    她真正的目標,始終是南濟的後心。
    “老陳,”周至放下望遠鏡,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
    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給林總指揮發報。就說,魚已入網。”
    陳石嘿嘿一笑,那張黝黑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充滿了野性和力量的笑容。
    他一把搶過旁邊通訊員手裏的步話機,清了清嗓子,
    對著話筒,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石破天驚的怒吼:
    “喂?!喂!是我,陳石頭!告訴所有部隊!告訴每一個扛槍的弟兄!”
    “總攻!現在開始!”
    “都給老子拿出吃奶的勁兒來!衝過黃河,活捉孫亮元!
    誰第一個衝進南濟城,老子請他喝三十斤地瓜燒!”
    一聲令下,仿佛是一道開啟了地獄之門的咒語。
    之前那場持續了近二十個小時,看似激烈實則“聽響”的炮擊,瞬間改變了性質。
    無數的炮彈,不再是漫無目的地覆蓋,而是以一種外科手術般的精準,
    定點清除著南岸那些殘存的火力點、地堡和指揮所。
    炮火的密度和準度,比之前提升了數個量級。
    “轟——”
    方振國的前沿指揮部,被一發152毫米的重炮炮彈直接命中,
    巨大的磚石結構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作一團衝天的火球。
    而黃河那漆黑的河麵上,突然亮起了無數的光點。
    那不是星星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