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座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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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李飛龍咋舌道,“這麽多錢,得買多少坦克大炮?
    早知道他這麽有錢,我們還打什麽仗,直接派個宣傳隊過來,告訴山西的老百姓,
    把閻老西搶了,錢大家分,估計他當場就得被唾沫淹死。”
    “這老摳,到死都攥著這些黃白之物。”秦峰搖了搖頭,感慨道,
    “他以為這是他的命根子,卻不知道,這恰恰是他的催命符。”
    就在眾人為這筆巨額財富而震驚時,另一個更為棘手的問題,被擺上了桌麵。
    “報告首長!原國軍38師師長魏興武,前來求見。”
    “魏興武?”
    聽到這個名字,指揮部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三個司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複雜。
    魏興武,這個在北線戰場上,臨陣倒戈,親手打響了第一槍,
    為一野撕開了一個巨大突破口的關鍵人物,他的到來,讓勝利的喜悅,蒙上了一層微妙的色彩。
    “讓他進來吧。”秦峰作為西路軍的總指揮,最終開口道。
    很快,一個身穿呢子軍官服,身姿挺拔,但神色卻頗為憔悴的中年軍官,在警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他正是魏興武。
    他一進門,就對著在座的三位一野司令,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軍禮。
    “三位將軍,”魏興武的聲音有些沙啞,
    “鄙人魏興武,奉貴軍號召,率38師全體官兵,棄暗投明。如今原太已下,特來聽候三位將軍的發落。”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言辭也十分懇切。
    但王震山是什麽人?他打了一輩子仗,見的牛鬼蛇神多了。
    他上下打量了魏興武幾眼,粗聲粗氣地問道:“魏師長,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麽個‘棄暗投明’啊?
    我可聽說,前兩天,你還在幫著閻老西,跟我們秦司令打得熱火朝天呢。”
    這話問得十分不客氣,幾乎是當麵打臉。
    魏興武的臉色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他苦笑了一聲:“王將軍快人快語,魏某佩服。
    不錯,若非閻牧山倒行逆施,將我等逼上絕路,魏某或許還在執迷不悟。
    我不是什麽英雄,我隻是個想帶著手下弟兄們活下去的舊軍人。
    是閻牧山不給我們活路,是貴軍的政策,給了我們一條活路。孰明孰暗,魏某還是分得清的。”
    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既承認了自己的投機,又點明了起義的正當性。
    秦峰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知道,如何處理魏興武和他的38師,是一個極其敏感的政治問題。
    處理好了,可以作為樣板,瓦解更多敵軍;處理不好,則會後患無窮。
    “哼,說得比唱得好聽。”李飛龍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他最看不慣這種舊軍閥的做派。
    指揮部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和緊張。
    魏興武站在中央,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這三位年輕的將軍一念之間。
    他賭上了自己和全師幾千人的性命,現在,是開牌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秦峰開口了,他語氣平和:“魏師長的功勞,我們是記在心裏的。
    沒有38師的戰場起義,我們西路軍的同誌,要多流很多血,
    原太城的解放,也要推遲好幾天。這一點,我會如實向林總指揮匯報。”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38師的改編和魏師長你本人的安排,事關重大,
    不是我們幾個前線指揮官能決定的。這樣吧,你先回去,安撫好你的部隊,聽候命令。
    我們保證,一野言出必行,絕不會虧待任何一位有功之人。”
    秦峰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對方的功勞,安撫了人心,又把皮球穩穩地踢給了最高指揮部。
    魏興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他再次敬了個禮,沉聲道:“一切,聽從將軍安排。”
    待魏興武走後,王震山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大茶缸子猛灌了一口,
    然後甕聲甕氣地問:“秦瘋子,你覺得林總會怎麽處置這個姓魏的?”
    秦峰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邃而明亮:“林總的電報裏,不是早就告訴我們答案了嗎?”
    “電報?”王震山和李飛龍都是一愣。
    秦峰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電報紙,上麵正是魏興武起義前發出的那份密電。
    他指著上麵那八個字,一字一頓地念道:
    “寧、為、座、上、客,不、為、階、下、囚。”
    一野聯合指揮部裏,氣氛同樣輕鬆。
    勤務兵剛給每個人的茶杯裏續上滾燙的熱水,茶葉是繳獲閻牧山的特供武夷山大紅袍,香氣醇厚,彌漫在整個作戰室。
    林楚生手裏拿著的,正是秦峰發來的,關於原太城戰後情況的詳細報告,以及如何處置魏興武的請示。
    “寧為座上客,不為階下囚……”林楚生放下電報,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這個魏興武,倒是個聰明人。他這是在起義之前,就先給我們把調子定好了。”
    旁邊的張浩雲政委,看完電報,眉頭微蹙:“林總,這個魏興武雖然有功,但他畢竟是舊軍官出身,投機性質很明顯。
    如果對他太過優待,會不會讓其他還在頑抗的敵人產生幻想,覺得隻要在最後關頭倒戈,就能既往不咎,甚至撈取好處?”
    張浩雲的擔憂,代表了指揮部裏大多數人的看法。對於這些舊軍閥,大家天然地抱有警惕。
    林楚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浩雲,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處置他?”
    “我認為,功是功,過是過。”張浩雲沉吟道,“功勞可以記錄在案,作為他和他部隊未來量刑的參考。
    但他的部隊必須立刻打散重編,徹底消除其舊有的軍閥習氣。
    至於他本人,可以給一個閑職,嚴加看管,以觀後效。”
    這是一種穩妥,也最為常見的處理方式。
    林楚生卻搖了搖頭。
    他走到巨大的地圖前,看著那片剛剛被徹底染紅的山西版圖,目光深遠。
    “我們打仗,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消滅敵人嗎?不全是。”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指揮部都安靜了下來,“我們是為了解放全中國,是為了讓更多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要達到這個目的,光靠打,是不行的。有時候,‘收’比‘打’更重要。”
    他轉過身,看著眾人:“魏興武是一個標杆。我們怎麽對他,全天下的舊軍官都在看著。
    我們把他當成座上客,那些還在猶豫、還在觀望的傅作義、白崇禧手下的將領們,就會多一條出路,多一個榜樣。
    我們要是把他當成階下囚,那隻會讓他們死心塌地地跟著蔣某人一條道走到黑,
    隻會讓我們未來的仗,更難打,讓我們自己的戰士,流更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