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紀律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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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在陽光下的街頭並排走著,聊著那些遙遠而又清晰的童年往事。
    從黑虎山上聊到,到上海灘的十裏洋場,再到如今這座重獲新生的古都,他們的人生軌跡,充滿了傳奇與波折。
    林楚生看著身邊已經不再年輕,眼角有了細紋的三姐,心中感觸良多。
    這個女人,將她最美好的青春,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國家,這份信仰。
    在那些不見天日的地下工作中,她經曆了多少危險,
    承受了多少孤獨,外人永遠無法想象。但現在,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又愜意。
    戰爭的陰霾,似乎在這一刻,被徹底驅散。
    這溫馨的畫麵,就像一幅動人的油畫,充滿了和平與希望。
    就在他們走到一處僻靜的巷口,準備轉彎去看看有名的夫子廟時,
    一個身影,如同從陰影中浮現出來一般,毫無征兆地攔在了他們麵前。
    那人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黑色禮帽,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領子高高豎起,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卻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氣場,讓周圍喧鬧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張學微的反應快到了極點。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將林楚生和林夢生護在身後,右手已經閃電般地伸向了腰間。
    對於她來說,誰都可以出事,唯獨林楚生不能!他是整個一野的靈魂,是這個新時代的希望!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槍柄,就被林楚生輕輕按住了。
    因為,在看清那個男人露出的下半張臉和那雙熟悉的眼睛時,林楚生和林夢生,
    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用一種夾雜著震驚、難以置信和無盡複雜的語氣,輕聲喚了出來。
    “大哥?”
    那一聲“大哥”,仿佛一道驚雷,在安靜的巷口炸響。
    空氣瞬間凝固了。
    張學微伸向腰間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寫滿了錯愕。
    她順著自己丈夫和三姐的目光看去,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禮帽。
    帽簷下,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在無數張通緝令和軍事情報的照片上,張學微早已將這張臉刻在了心裏;
    陌生,是因為眼前的真人,遠比照片上來的更加滄桑和疲憊。
    他瘦了很多,曾經挺拔的軍人身姿,此刻在寬大的風衣下,顯得有些蕭索。
    兩鬢已經斑白,眼角的皺紋,如同刀刻一般深刻。
    那雙曾經在無數次軍事會議上,閃爍著精明與銳利光芒的眼睛,
    此刻卻渾濁而平靜,像是曆經驚濤駭浪後,終於歸於沉寂的死水。
    正是林仙生。
    他看著眼前的弟弟和妹妹,那張素來冷硬如鐵的麵孔上,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最終,化作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三妹,四弟……你們,都還好嗎?”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兩塊粗糙的石頭在互相摩擦,帶著濃濃的疲憊。
    “大哥!”林夢生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這個失散了十幾年的親哥哥。
    這個在她的記憶裏,總是板著臉教訓她,卻又總會在她受委屈時,偷偷給她塞糖的兄長。
    林楚生也走了過去,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林仙生的肩膀,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複雜的歎息:“你……還活著。”
    林仙生僵硬的身體,在妹妹的擁抱和弟弟的觸碰下,似乎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輕輕拍了拍林夢生的後背,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三個在不同陣營,不同世界裏,掙紮、戰鬥了半生的人,在這一刻,
    終於拋下了所有的身份、立場和恩怨,隻是作為最親的家人,相擁在了一起。
    張學微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悄悄地後退了幾步,給他們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她知道,這一刻,不屬於她這個“外人”,而是獨屬於林家這三個曆經磨難的兄妹。
    良久,三人才分開。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林楚生看了一眼四周,雖然巷子僻靜,但難保不會有巡邏的戰士經過。
    他拉著林仙生的手,“跟我來。”
    一行人沒有再去夫子廟,而是拐進了另一條更深的小巷。
    巷子的盡頭,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館,門臉破舊,
    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隻在門上掛著一個寫著“酒”字的布幌子。
    “這家店,我常來。”林夢生擦了擦眼淚,解釋道,
    “老板是個啞巴,隻會釀酒,不會說話,嘴巴嚴得很。”
    酒館裏光線昏暗,隻有寥寥幾張桌子。
    林楚生選了最角落的一張,又要了一間小小的雅間。
    啞巴老板端上來一壺溫好的黃酒,幾碟簡單的下酒菜,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雅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最終,還是林楚生先開了口。
    他提起酒壺,給三人的杯子裏都斟滿了酒,那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微光。
    “大哥,這些年,你過得……不容易吧。”
    林仙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嗆得他咳嗽了幾聲,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
    “沒什麽容易不容易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他看著林楚生,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我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推演過無數次戰局,但我唯獨沒有算到,
    你的炮火,會來得那麽快,那麽猛。那根本不是打仗,那是……天罰。”
    “那不是天罰,那是人民的怒火。”
    林楚生平靜地糾正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大哥,你所效忠的那個黨國,早已失去了人心。”
    林仙生沉默了,他無法反駁。
    金陵城破之後,他親眼所見,那些曾經在他麵前信誓旦旦,要與金陵共存亡的同僚們,
    是如何爭先恐後地脫下軍裝,拋棄武器,倉皇逃命的。
    他也親眼所見,那些被他們視為“泥腿子”的部隊,是如何紀律嚴明,秋毫無犯,贏得百姓歡迎的。
    人心向背,一目了然。
    “大哥,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林夢生滿懷希冀地看著他,“現在全國解放在即,你……留下來吧。
    雖然你的身份……有些麻煩,但憑楚生的戰功,還有我這些年在地下工作的功勞,向組織上申請,保下你和家人,應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