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一個短暫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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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鷹嶺,位於下碣隅裏南側,是通往後方興南港的咽喉要道。
    它其實算不上一座嶺,更像是一個光禿禿的小山包,因為地勢險要,
    山頂常年盤旋著幾隻覓食的烏鴉,被當地人起了這麽個不吉利的名字。
    此刻,這座小山包,正承受著它誕生以來最猛烈的攻擊。
    “轟!”
    一發重磅航彈,在山頂炸開,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像噴泉一樣衝上幾十米的高空。
    堅固的工事在爆炸中如同紙糊的一般被撕碎,泥土被燒成了焦黑色,散發著刺鼻的硝煙味。
    王鐵柱把頭死死地埋在戰壕裏,感覺整個大地都在他身下劇烈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
    碎土和石子劈裏啪啦地砸在他的鋼盔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幾乎要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是二零軍五十八師一七二團三連的一名普通戰士,一個來自魯東平原的憨厚漢子。
    一個星期前,他還在跟戰友們吹牛,說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他們團長。
    可現在,他所在的這個小小的三連,卻接到了林帥親自圈定的死命令守住死鷹嶺,為炸毀水門橋爭取時間。
    “咳咳……他娘的,美國佬的航彈,勁兒就是大。”
    身邊的連長周海平從土裏刨出腦袋,吐掉滿嘴的泥,露出一口被熏黑的牙。
    他的半邊眉毛被燒掉了,臉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讓他看起來像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人都還在嗎?報數!”周海平扯著沙啞的嗓子吼道。
    “一!”
    “二!”
    “五!”
    “……”
    斷斷續續的報數聲,從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戰壕裏傳來。
    一個滿編一百三十多人的連隊,在經曆了三天三夜的血戰和剛才這一輪毀滅性的轟炸後,
    還能站起來的,隻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機槍!機槍還在不在?”周海平焦急地問道。
    “報告連長,一號機槍點被端了,小猴子……沒了。二號機槍……也啞了。”一個戰士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周海平的心沉了下去。陣地上僅有的兩挺重機槍,是他們對抗敵人集團式衝鋒的唯一依仗。現在,它們都完了。
    “操!”周海平狠狠一拳砸在凍得像石頭一樣的泥土上,震得手骨生疼。
    “連長,美國佬上來了!”了望哨聲嘶力竭地喊道。
    王鐵柱探出頭,順著了望哨手指的方向看去。
    山坡下,黑壓壓的美軍士兵,像一群被激怒的螞蟻,正端著槍,貓著腰,呈戰鬥隊形,再一次湧了上來。
    <4謝爾曼坦克,正用炮塔上的機槍,瘋狂地朝著山頂掃射,
    子彈“嗖嗖”地從頭頂飛過,打得陣地前的土石煙塵四起。
    這是陸戰一師最後的瘋狂。他們的主力被分割包圍,補給線被切斷,下碣隅裏的指揮部岌岌可危。
    死鷹嶺,是他們打通南逃生命線的最後希望。
    因此,他們的攻擊,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不計傷亡。
    “沒機槍了,怎麽辦?”一個年輕的戰士臉色慘白,手裏的步槍抖得厲害。
    “怎麽辦?用牙咬,也得給老子守住!”周海平一把搶過那名戰士的步槍,拉開槍栓,對著山下就是一個點射,精準地放倒了一個衝在最前麵的美軍軍官。
    “都給老子聽好了!”周海平把步槍扔回給那名戰士,吼道,
    “咱們三連,接的是死命令!我們多守一分鍾,工兵連的兄弟們在水門橋就多一分安全!
    西線的大部隊,就多一分把握!我們身後,就是下碣隅裏,就是軍指揮部!
    想讓美國佬從我們屍體上過去,先問問你們手裏的家夥同不同意!”
    他從彈藥箱裏抓出幾枚手榴彈,塞進懷裏。
    “所有人都把手榴彈擰開蓋,放身邊!聽我命令,等他們爬到三十米再扔!節省子彈!”
    “王鐵柱!”他突然喊道。
    “到!”王鐵柱大聲應道。
    “你小子力氣大,那幾個炸藥包,都歸你了!”
    周海平指了指戰壕角落裏幾個用油布包著的大家夥,
    “看到那幾輛鐵王八沒有?想辦法,給老子幹掉它!哪怕幹掉一輛也行!”
    “是!保證完成任務!”王鐵柱看著那幾輛正在耀武揚威的坦克,
    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懼色,反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神裏透出一股興奮。
    他早就看那幾個鐵殼子不爽了。
    敵人越來越近了。五十米,四十米……王鐵柱甚至能看清他們鋼盔下那一張張因為寒冷和緊張而扭曲的臉。
    “打!”
    周海平一聲令下,沉寂的山頂瞬間爆發出最後的怒火。
    殘存的二十多名戰士,用步槍、衝鋒槍,朝著湧上來的敵人瘋狂射擊。
    “扔!”
    隨著第二聲命令,幾十顆手榴彈呼嘯著飛下山坡,在美軍的隊伍中炸開一團團血花。
    密集的爆炸,暫時遏製住了敵人的衝鋒勢頭。
    就是現在!
    王鐵柱看準時機,抱起一個十公斤的炸藥包,像一頭獵豹,猛地竄出了戰壕。
    他沒有走正麵的斜坡,那裏完全暴露在坦克的射界之下。
    他選擇了側麵一處幾乎呈九十度的陡坡。那裏怪石嶙峋,是坦克的射擊死角。
    他手腳並用,像一隻壁虎一樣,在陡峭的岩壁上攀爬。
    冰冷的岩石,硌得他手掌生疼,鋒利的石刃,劃破了他的棉衣和皮肉,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眼裏,隻有那輛離他最近的謝爾曼坦克。
    “快看!那是什麽?”
    坦克裏,一名白頭鷹觀察手,通過潛望鏡,發現了那個在岩壁上快速移動的渺小身影。
    “一個人?他想幹什麽?”車長不屑地哼了一聲,“用機槍把他打下來!”
    同軸機槍立刻調轉槍口,朝著王鐵柱的方向噴出火舌。子彈打在岩壁上,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王鐵柱死死地貼在岩壁上,利用一塊凸出的岩石,躲過了第一輪掃射。他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用牙咬住導火索的拉環,猛地一拽!
    “哧——”
    導火索燃燒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地裏,顯得格外刺耳。
    他計算著時間,看著那輛坦克為了擴大射界,正在緩緩地調整車身,將脆弱的側後方,暴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空隙。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