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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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王曉那張憔悴不堪的臉時,坑道裏,還能站著的,隻剩下十一個人。
    四十一個,變成了十一個。
    一夜之間,三十個弟兄,又沒了。
    洞外的槍聲,再次停歇。
    這並不意味著勝利,隻意味著,剛剛上去的那個戰鬥小組,
    已經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王曉靠在坑道壁上,眼淚無聲地一滴一滴落下,滴在滿是塵土的軍裝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他想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悲痛和疲憊,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壓垮。
    他歎了口氣,抹了把臉,走到下一個即將出發的戰鬥小組前。
    排在最前麵的,是獨眼龍陳黑娃,和他新分的搭檔,一個同樣沉默寡言的老兵。
    王曉拍了拍陳黑娃的肩膀,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一句:“活著回來!”
    陳黑娃咧嘴笑了,那隻獨眼裏閃著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勁兒,他拍了拍胸脯,
    露出一口被硝煙熏得發黃的牙:“連長,別看我隻剩一隻眼了,看得比那些雙眼皮的美國佬清楚得多。他們想殺我,下輩子吧。”
    他的搭檔也隻是憨厚地笑了笑,拍了拍手裏的莫辛納甘步槍。
    “去吧。”王曉的聲音沙啞。
    兩人沒有再多話,一前一後,像兩道融進黑暗的影子,鑽出了洞口。
    坑道裏,剩下的九個人,包括王曉和政委在內,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等待。
    他們聽著外麵再次響起的槍聲,陳黑娃那挺歪把子機槍標誌性的“咯咯咯”聲,
    和他搭檔那支老步槍沉穩的射擊聲,交織在一起,成了他們此刻唯一的慰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五分鍾……十分鍾……
    歪把子的射速漸漸慢了下來,變成了短促的點射。
    十五分鍾……
    步槍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隻剩下歪把子機槍,還在孤獨地、頑強地嘶吼著,但那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像是風中殘燭。
    二十分鍾。
    “噠……噠……噠……”
    最後的幾聲槍響後,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
    完了。
    坑道裏的每一個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政委趙文正的嘴唇哆嗦著,他不敢去看王曉的臉。
    下一個小組的兩個戰士,默默地站起身,開始檢查彈藥。
    王曉的拳頭捏得死死的,指甲陷進肉裏,滲出血來。
    他閉上眼睛,臉上肌肉抽搐,正要下達命令。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瞬間,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陣地上猛然炸響!
    “突突突突——!突突突——!”
    那聲音,短促、有力、幹脆利落,帶著一種金屬撕裂般的獨特韻律。
    <2重機槍那沉悶的咆哮截然不同。
    那聲音,充滿了德意誌式的精密和冷酷,仿佛是死神的鐮刀在收割麥子。
        坑道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一次,不是長點射,而是一個酣暢淋漓的長掃射,子彈像一道火鞭,
    狠狠地抽在美軍的進攻隊形裏,瞬間就打倒了一大片。
    “怎麽回事?”政委趙文正一臉的難以置信。
    王曉猛地撲到洞口的觀察孔,向外望去。
    夜幕下的陣地,已經被照明彈和炮火映照得如同白晝。
    但就在這片煉獄般的焦土上,一個身影,正以一種近乎鬼魅的方式在移動。
    是陳黑娃!
    他根本沒有固守在一個點!
    隻見他從一個彈坑裏打完一個短點射,立刻就像隻猴子一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位翻滾,躲進另一側的一個凹地裏。
    他前腳剛離開,一排機槍子彈和一發迫擊炮彈就精準地落在了他剛才所在的彈坑裏,炸起漫天煙塵。
    而他,已經在一個新的位置架好了槍,又是一個精準的長點射,將一個試圖迂回的美軍機槍小組打成了篩子。
    陣地上,陳黑娃已經徹底打瘋了。
    他就像一個天生的戰場幽靈,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他從不貪圖在一個地方打光一整個彈鏈,打幾發就換一個地方。
    彈坑、屍體、被炸毀的坦克殘骸,都成了他絕佳的掩體。
    他的身影在硝煙中時隱時現,讓美國人根本無法鎖定他的具體位置。
    在白頭鷹的視角裏,這片小小的山頭,簡直就是地獄。
    他們明明看到隻有一個火力點在開火,可子彈卻好像能從四麵八方射過來。
    他們組織的數次重點攻擊,不是打在空無一人的彈坑裏,就是被另一側突然冒出來的火舌打得人仰馬翻。
    他們麵對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配合默契、神出鬼沒的機槍班。
    “上帝啊!那是個什麽怪物!”
    白頭鷹的進攻線上,一個少尉舉著望遠鏡,看著那個在陣地上閃轉騰挪的身影,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他們調來了無後坐力炮,試圖對可疑的地點進行精準打擊。
    可炮彈飛過去,往往隻能炸起一蓬泥土,而那個鬼魅般的身影,早已出現在幾十米外,用一串致命的子彈嘲笑著他們的徒勞。
    陳黑娃就像一個最高明的刀尖舞者,在死神為他布下的密集火力網中,跳著一曲華麗而血腥的獨舞。
        每一次短點射,都像一個優雅的轉身,精準地帶走一個敵人的生命。
    每一次長掃射,都像一次奔放的揮灑,在敵人的衝鋒隊列裏,犁開一道血肉的溝壑。
    他一個人,就是一道防線。
    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坑道裏,剩下的九名戰士,全都擠在觀察孔前,鴉雀無聲。
    他們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槍林彈雨中輾轉挪移,心中早已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敬佩所填滿。
    他們知道,陳黑娃不是不會累,不是不會怕。
    他隻是把所有的疲憊和恐懼,都壓在了心底,用鋼鐵般的意誌,扛起了整個二連的希望。
        陳黑娃,還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