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粗俗卻又充滿自信的解釋，讓戰士們緊繃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鬆動。
    一個年輕的戰士忍不住問道“連長，那咱們為啥不把漢城那些好東西都搬走？
    那司令部裏，還有好多亮晶晶的杯子和盤子呢……”
    錢大壯一瞪眼，跳下吉普車，一巴掌拍在那戰士的鋼盔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你個瓜娃子，懂個屁！那些鍋碗瓢盆能當飯吃，能當子彈打？
    咱們拿的，都是最要緊的！汽車能跑路，罐頭能填肚子，藥品能救命，大衣能保暖！
    這叫好鋼用在刀刃上！”他指了指南方，嘿嘿一笑，“再說了，漢城那房子，咱們是暫時‘租’給美國人的。
    等咱們殺回來，他們還得把房租給咱們交咯！咱們現在搬走的，就當是他們提前付的利息！”
    這番歪理邪說，引得戰士們一陣哄笑，壓抑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與此同時，王老根的第二軍指揮部，也正在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掃除”。
    王老根下了死命令，撤退之前，凡是美國人能用的東西，要麽帶走，要麽就地銷毀，連一顆螺絲釘都不能留給李奇微。
    一箱箱的壓縮餅幹、午餐肉罐頭、咖啡、巧克力被裝上卡車。
    野戰醫院裏的盤尼西林、磺胺粉、手術器械被打包帶走。
    甚至連工兵部隊的推土機和挖掘機，都突擊了幾個小時，在撤退的路線上挖出了無數個巨大的彈坑和壕溝。
    “他娘的，”王老根看著身後那片被“梳理”得幹幹淨淨的土地，
    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身邊的李德林說，“李奇微要是回來看到這場麵，不得心疼得哭鼻子？”
    李德林苦笑著搖了搖頭“老王，我隻希望林總的判斷是對的。
    我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放棄了這麽好的機會，如果……”
    “沒有如果！”王老根打斷了他，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種源自無數次戰火考驗的，對林楚生的絕對信任，
    “林總說往後撤，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小子，腦子比咱們好使。
    咱們聽他的，沒錯！現在，咱們就去抱川，給他挖一個天底下最結實的烏龜殼！
    我倒要看看，李奇微那老小子長了幾個腦袋，敢往咱們這鐵王八身上撞！”
    援朝軍的突然北撤，讓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
    東京的麥克阿瑟在官邸裏大發雷霆，認為這是中國人徹頭徹尾的陰謀和羞辱。
    華盛頓的政客們則彈冠相慶，認為這是龍國陣營內部出了問題，是他們“強大武力威懾”的結果。
    隻有一個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釜山，臨時指揮部。馬修·李奇微站在巨大的地圖前，一言不發。
    一個情報參謀正興奮地匯報著“將軍，我們的偵察機確認，龍國人主力已經全部撤出漢城，正在向北收縮防線。
    他們放棄了追擊！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您成功地阻止了他們的攻勢！”
    作戰室裏，響起了一片附和與恭維之聲。
    李奇微卻猛地轉過身，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喜悅，隻有冰冷的殺意。
    他一把奪過那份報告，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勝利？阻止？”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兩塊粗糙的石頭在摩擦，
    “先生們，你們是被豬油蒙住了眼睛嗎？
    一個獵人，在把狼群打得落花流水，已經追到狼窩門口的時候，他會突然掉頭回家嗎？”
    作戰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不會！”李奇微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除非他發現，自己的幹糧吃完了，身上的彈藥打光了，腳上的鞋子也磨破了！
    他需要回家，補充給養，磨快他的刀，然後回來，把整個狼群，連皮帶骨，徹底剝幹淨！”
    他走到地圖前，用紅色的鉛筆，在援朝軍那條從鴨江蜿蜒到三八線附近的補給線上，畫了一個巨大的，觸目驚心的叉。
    “這，才是他的弱點！他不是怕了我們，他是餓了，是累了！他在用空間，換取時間！
    他想停下來，喘口氣，等他把那條該死的鐵路修通，等他的大炮和坦克都運上來，
    到時候，他就會像一頭吃飽喝足的猛虎，再次撲向我們！”
    李奇微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將領，那眼神讓他們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我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拿起電話，接通了遠東空軍司令部，
    “我命令，‘絞殺戰’，立刻開始！動用我們所有的飛機，b29，b26，f84，f80！給我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轟炸！
    目標，他們後方所有活動的物體！鐵路、橋梁、公路、車隊、甚至是每一縷升起的炊煙！
    我要讓他們的每一粒糧食，每一發子彈，都沾滿鮮血！”
    “同時，”他放下電話，又抓起另一部，接通了第八集團軍司令範弗裏特的指揮部，
    “命令第二師，第二十五師，以及所有還能作戰的部隊，立刻向北推進！
    目標，鐵原、抱川一線！我不要你們去占領什麽陣地，我要你們用炮火，把那片土地，給我翻過來！”
    “那位林將軍，想跟我堂堂正正地下一盤棋。那我就把棋盤，先給他掀了！”
    命令下達。一場針對援朝軍後勤生命線的，史無前例的空中絞殺和地麵炮擊，即將拉開帷幕。
    而此時，王老根的第二軍，剛剛抵達指定的防禦地域抱川。
    這裏是一片連綿的丘陵，光禿禿的山脊上，隻有一些枯黃的野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戰士們放下“戰利品”，顧不上休息，立刻拿起了工兵鍬和十字鎬。
    “快！都給老子動起來！天亮之前，必須把第一道防線和貓耳洞都給老子挖出來！”王老根的吼聲在山穀裏回蕩。
    戰士們默默地開始挖掘。
    凍土堅硬如鐵，一鎬下去，隻能留下一個白點，震得虎口發麻。
    但沒有人抱怨，他們知道，腳下這片冰冷的土地，即將成為他們和敵人血戰的舞台。
    挖得深一寸，活命的機會就多一分。
    就在坑道和陣地剛剛初具雛形，戰士們累得幾乎直不起腰的時候，天邊，傳來了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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