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亞雷厲風行，領了命令的當天下午，一架運輸機就載著她和她麾下最精銳的三十名特戰教官，飛抵了抱川前線，二軍的臨時指揮部。
    之所以第一站選在這裏，是因為林楚生很清楚，想要推廣一個全新的作戰理念，
    最難啃的骨頭，往往不是敵人，而是自己內部那些思想僵化的“老頑固”。
    而在援朝軍所有的高級將領裏，二軍軍長王老根，無疑是“老頑固”中的“頑固之王”。
    二軍的坑道指揮部裏，王老根正光著膀子，和政委李德林圍著一張破木桌，就著一盤炒黃豆，喝著繳獲來的美國啤酒，嘴裏罵罵咧咧。
    “他娘的！讓老子挖洞，挖就挖了，現在又讓老子陪個娘們兒玩什麽‘冷槍’？這是打仗還是過家家？”
    王老根一口氣吹掉半瓶啤酒，把瓶子重重地墩在桌上，震得黃豆直跳，
    “打仗，就得靠刺刀見紅，靠手榴彈炸，靠人堆人，把敵人碾過去！
    躲在幾百米外放冷槍，算什麽英雄好漢？那是土匪的幹活！”
    政委李德林苦笑著勸道：“老王，你小點聲，人家阿麗亞司令就在外麵呢。
    這可是總指揮親自下的命令，你別犯渾。”
    “總指揮下的命令老子當然執行！可執行歸執行，老子心裏不服！”王老根脖子一梗，粗聲粗氣地嚷嚷，
    “咱們二軍，在黑虎山時期就是打硬仗、打惡仗的主力！
    什麽時候玩過這種偷雞摸狗的把戲？傳出去，我王老根的臉往哪兒擱？”
    他話音剛落，坑道口的簾子一掀，阿麗亞帶著兩名教官走了進來。
    她顯然聽到了王老根的咆哮，但臉上卻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這個渾身肌肉虯結，散發著濃烈汗味和酒氣的軍長。
    “王軍長，看來你對總指揮的命令，意見很大。”阿麗亞的聲音清冷，像山澗裏的泉水，瞬間讓坑道裏燥熱的空氣降了幾度。
    王老根沒想到正主兒直接進來了，老臉一紅，但嘴上卻不肯服軟。
    他上下打量著阿麗亞，眼神裏帶著幾分輕視：“阿麗亞司令，我不是對總指揮有意見，我是對你這個‘冷槍運動’有意見。
    咱們都是軍人，有話就直說。我王老根打了一輩子仗，就沒聽說過靠幾個神槍手能打贏一場戰役的。
    美國人有飛機大炮，咱們有什麽？咱們有的是不怕死的弟兄！你這套東西，在我們二軍，玩不轉。”
    “玩不玩得轉，不是靠嘴說的。”阿麗亞也不生氣，她走到桌邊，拿起一顆炒黃豆，精準地彈向坑道頂上掛著的一盞馬燈的燈芯。
    “啪”的一聲輕響，那顆黃豆竟硬生生將跳動的火焰給打滅了。
    整個坑道瞬間暗了下來，隻剩下門口透進來的微光。
    王老根和李德林都愣住了。
    “阿麗亞司令，你這是……”李德林剛想說話，阿麗亞已經開口了。
    “王軍長，我聽說，你對麵345高地上的一個美軍重機槍火力點，已經壓製了你們七天，
    你們組織了三次強攻，傷亡了快一個排，都沒能拔掉它，對嗎？”
    王老根的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這事是二軍的恥辱，也是他心裏的一根刺。那個機槍火力點的位置太刁鑽，建在兩塊巨石的夾縫裏，
    正麵隻有一個狹小的射擊孔。迫擊炮打不準，派人衝鋒就是送死，讓他這幾天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是又怎麽樣？”王老根悶聲悶氣地回了一句。
    “不怎麽樣。”阿麗亞從身後的教官手裏，拿過一支用布條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槍。
    她解開布條，露出一支經過精心改裝的莫辛納甘步槍。槍身被擦得油光鋥亮，上麵還加裝了一個蘇製的光學瞄準鏡。
    “我的人，現在就去把它拔了。如果拔不掉，我帶著我的人立刻滾蛋，再也不來你二軍礙眼。
    如果拔掉了……”阿麗亞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王軍長，我需要你，從你最精銳的警衛連裏，
    挑出最好的五十個兵，交給我。而且，以後我的訓練，你們二軍上下，必須無條件配合。”
    “你？”王老根看著阿麗亞，又看了看她手裏那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步槍，眼神裏的懷疑更濃了，“就憑你一個人，一把槍？”
    “不，不是我。”阿麗亞搖了搖頭，她側過身，露出了身後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教官。
    那是個身材中等的男人，三十歲上下，相貌普通得扔進人堆裏就找不出來。
    他身上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過分平靜的眼睛，和一雙布滿了厚繭，穩定得像磐石一樣的手。
    “他叫石山，我的學生。”阿麗亞淡淡地介紹道。
    王老根的火氣徹底被點燃了，他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一個堂堂軍長，手下幾萬虎狼之師，解決不掉的問題，對方居然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來解決？
    “好！好！好！”王老根怒極反笑，他一拍桌子，“老子就跟你賭了！李德林，帶他們去前沿觀察所！我倒要看看，你們是怎麽把牛皮吹上天的！”
    半個小時後，345高地前沿，一處偽裝得極為巧妙的觀察所裏。
    王老根舉著望遠鏡，死死地盯著對麵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機槍陣地。
    距離大概有八百多米，隻能看到一個黑洞洞的射擊孔，時不時地噴出一道火舌，將山坡上任何試圖移動的物體打成碎片。
    那個叫石山的教官，此刻已經像一塊石頭一樣，趴在觀察所的射擊口。
    他沒有急著開槍，而是花了足足二十分鍾，用瞄準鏡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對麵。
    他的身邊，另一名教官拿著一個小本子，正在飛快地記錄著什麽。
    “風速，西北，2級。濕度，百分之七十五。目標距離，八百一十米。子彈下墜，約兩米……”
    王老根聽著這些聞所未聞的詞兒，隻覺得頭大如鬥。他打仗全憑一股子悍勇和經驗，哪裏搞過這麽精細的計算。
    “報告，觀察到目標。”石山終於開口了，聲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機槍手，白人，中等身材，有喝水的習慣，平均每三分鍾會側頭喝一口水，暴露時間約一點五秒。”
    “可以了。”阿麗亞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