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一幅地獄般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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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憑什麽!”
曹大牛把一個搪瓷缸子重重地墩在彈藥箱上,震得上麵的灰塵簌簌直掉,
“步兵天天‘開張’,打得有聲有色,咱們炮兵倒成了看大門的了?這叫什麽事兒!”
坑道裏,幾個連長、指導員圍坐在一起,也是一臉的愁雲慘霧。
“營長,這能有啥辦法。”三連長是個瘦高個,外號“麻杆”,
他歎了口氣,“總指揮的命令,是‘冷槍運動’,可沒說‘冷炮’。
咱們的炮動靜太大,一開火,美國人的炮彈立馬就飛過來了,得不償失。”
“是啊,營長。”一連指導員推了推眼鏡,“現在是戰略相持,打的是耐心,比的是消耗。咱們得顧全大局。”
“大局個屁!”曹大牛眼睛一瞪,“老子隻知道,炮是用來打的,不是用來看的!
天天聽著對麵步兵兄弟拿命去跟美國佬的機槍耗,咱們的炮彈在倉庫裏發黴,我心裏頭這火,憋不住!”
他越說越來氣,在坑道裏來回踱步,腳下的地麵被他踩得砰砰作響,像一頭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牛。
“不教我們炮兵?”他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砸在坑道的土牆上,震下來一片泥土,
“不就是打了就跑嗎?步兵用兩條腿跑,咱們炮兵就沒長腿?”
坑道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大牛身上。
他們看著自家營長那雙冒著火的眼睛,心裏都隱隱猜到了什麽。
曹大牛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麻杆和二連長“王炮仗”的身上。
“麻杆,你們連那門57毫米無後坐力炮,還能動吧?”
麻杆心裏一咯噔,還是點了點頭:“能動,前兩天剛保養過。”
“王炮仗,”曹大牛又轉向那個矮壯敦實的二連長,“你那兒的60迫擊炮呢?”
“報告營長,隨時能拉出去幹活!”王炮仗一聽有仗打的苗頭,立馬來了精神。
“好!”曹大牛一拍大腿,壓低了聲音,那語氣,
活像個準備帶著弟兄們下山劫道的土匪頭子,
“咱們自己幹一票!總部來的高人不教咱們,咱們自己琢磨!就叫……就叫‘冷炮運動’!”
“營長,這……這可是違反紀律!”一連指導員急了。
私自動用火炮,這要是捅上去,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紀律?”曹大牛冷笑一聲,“等咱們把美國佬的指揮部端了,那就是戰功!
秦峰軍長是燕平大學的高材生,他懂這個道理。
再說了,天塌下來,有我曹大牛頂著!你們怕個球!”
他環視一圈,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想當英雄吃肉的,就跟我走。想繼續在這坑道裏聞屁的,我不攔著。”
這話太有煽動性了。一群血氣方剛的炮兵漢子,早就憋得渾身難受。
王炮仗第一個站了起來:“營長,我跟你幹了!天天挖洞,俺這身骨頭都快生鏽了!”
“算我一個!”麻杆也一咬牙,站了起來。
“還有我!”
一時間,群情激奮。
曹大牛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指著地圖上一個點,
說道:“步兵偵察兵的消息,對麵c4高地下,有個美軍的連級指揮所,周圍停著幾輛卡車。
白天他們人都在工事裏,隻有晚上才出來活動。”
“咱們的目標,就是那幾輛卡車。”
曹大牛的眼睛裏閃著精光,“今晚半夜,麻杆帶無後坐力炮,王炮仗帶迫擊炮。
每門炮,隻帶一發炮彈!多了累贅。”
“我親自帶隊,咱們幾個連排幹部,貓著腰,滲透到一線陣地前麵那個突出部。
我肉眼給你們測距,報諸元。
麻杆的無後坐力炮,給我把那輛最大的指揮車打成零件。
他一開火,美國佬肯定會從營帳裏衝出來,王炮仗的迫擊炮,就往他們人堆裏招呼。”
“聽明白了沒有?一炮,就一炮!打了就跑,扛著炮跑!速度要比兔子還快!
美國人的反製炮火,最多一分鍾就能到。誰他娘的慢了半步,就等著被炸成天女散花吧!”
“明白!”幾個漢子齊聲應道,聲音壓抑,卻充滿了即將釋放的興奮。
那個晚上,月黑風高。
曹大牛帶著他手下最精銳的幾個炮兵軍官,像一群夜貓子,
扛著被拆解開的無後坐力炮和迫擊炮,悄無聲息地溜出了自己的陣地。
他們穿過布滿彈坑的死亡地帶,一路上,甚至能聽到對麵美軍陣地上傳來的,留聲機放著的靡靡之音。
“他娘的,咱們在這兒喝西北風,他們在聽小曲兒。”王炮仗壓低聲音罵了一句。
“別廢話,省點力氣。”曹大牛低聲喝止了他。
他們終於摸到了一處被炸毀的斷崖下,這裏距離目標隻有不到一千米,是一個絕佳的射擊陣位。
遠處,美軍的營地裏透出幾點燈光,幾個美國兵正圍著篝火抽煙,一輛道奇中型卡車就停在最大的那個帳篷旁邊,在夜色中像一頭沉睡的野獸。
曹大牛舉起望遠鏡,嘴裏飛快地報出一連串數字。
“目標,道奇卡車。距離八百五十米,方位xxx,高低角……”
麻杆和王炮仗帶著人,動作麻利地開始組裝火炮,設置射擊諸元。
他們的動作快而穩,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那熟練度,是成千上萬次訓練刻進骨子裏的本能。
冰冷的炮彈被推進了炮膛。
“裝彈完畢!”
曹大牛放下望遠鏡,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緊張,刺激,還有一種嗜血的興奮。
他深吸一口氣,盯著遠處那輛卡車,猛地一揮手。
“放!”
“咚!”
一聲沉悶的,像是有人用巨錘砸在棉被上的聲音響起。
57毫米無後坐力炮的炮口噴出一團火光,尾部則卷起一股巨大的煙塵和氣浪。
一枚破甲彈拖著微弱的紅光,像一支複仇的標槍,撕裂夜空,精準地紮向了那輛道奇卡車。
幾乎在同一時間,王炮仗也把那枚60毫米迫擊炮彈,輕輕地滑進了炮管。
“咻——”
尖利的呼嘯聲,像死神的口哨。
遠方的美軍營地裏,那輛道奇卡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爆的易拉罐,瞬間爆成一團巨大的火球。
爆炸的衝擊波將旁邊的帳篷撕得粉碎,猛烈的火焰,將整個營地照得如同白晝。
火光中,無數驚慌失措的美軍士兵,隻穿著褲衩背心就從各個帳篷裏衝了出來,亂糟糟地擠在一起,像一群被捅了窩的螞蟻。
他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那枚從天而降的迫擊炮彈,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轟!”
又是一聲巨響。火光、血霧和殘肢斷臂,在營地中央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畫卷。
慘叫聲和哀嚎聲,隔著近一公裏,都能清晰地傳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