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漫過嶺南時，黃麒英將八寶驚風鏟插入青磚裂縫。
    雨水順著鏟柄"懸壺濟世"的刻痕蜿蜒成溪，竟在庭院匯成幅人體經絡圖。
    沈逸之望著地上流動的脈象圖，恍惚間似見前世病房裏閃爍的監護儀波紋。
    "武者有三境。"老者枯掌按在他後心，"一曰破形，二曰通意，三曰..."話音未落，驚雷劈開院中老榕，斷枝裹著電光激射而來。
    沈逸之旋身振腕，藥鏟在雨中劃出半圓。木屑紛飛間，他忽然想起前世漸凍症發作時顫抖的手指——此刻握鏟的手竟穩如磐石。
    "破形境重招式精準。"黃麒英的煙杆點碎一滴雨珠，"當年鐵馬騮踢館時，十二路譚腿能在青石上烙下寸深足印。"
    老者忽然變招為鶴形，足尖在積水踏出漣漪，水麵倒影裏浮現精瘦漢子淩空三踢，硬木槍托應聲碎裂。
    沈逸之瞳孔微縮。那倒影中的招式雖與黃飛鴻同源，卻多了分沙場喋血的狠厲。
    他忽覺足三裏穴刺痛如蟻噬，原是黃麒英暗渡真氣，竟將鐵馬騮的腿法神韻灌入他經脈。
    "通意境求勁力流轉。"藥鏟突然刺向丹田，卻在毫厘間化作繞指柔。沈逸之隻覺氣海翻湧，將剛猛力道轉為春風化雨。
    庭院積水忽成漩渦，映出某位高僧袈裟卷刃的畫麵——精鐵箭簇觸及布帛竟碎如齏粉。
    "衍空和尚的大力金剛掌..."沈逸之銀針脫手釘入樹樁，針尾金絲隨雨幕顫動，"可是已臻化境？"
    "是也不是。"黃麒英僧鞋碾碎水麵幻象，左臂三道冰晶狀疤痕在雷光下泛青，"五年前雪夜，那妖僧一掌凍斷我三根氣脈。"
    老者突然並指如劍，點在沈逸之雲門穴，"你且試試這式。"
    沈逸之虎口發麻，藥鏟險些脫手。
    方才接招時，他分明看見老者腕間筋肉如弓弦緊繃，卻在最後關頭泄去七分勁道——這收放自如的境界，比他強提的勁力不知高明多少。
    "看好了！"黃麒英暴喝震落梁間塵。八寶驚風鏟舞出漫天寒星，每點星光都映著武道至理：鐵馬騮踢館時的腿風如刀，衍空誦經時的掌影如幕。
    沈逸之瞳孔泛起血蓮紋路，三千招式在神識中拆解重組，最終化作溪邊老翁垂釣的剪影——竿梢輕顫間，剛柔盡藏。
    當鏟尖點向膻中穴時，沈逸之忽然福至心靈。藥鏟斜挑三分，恰抵住老者氣海穴餘勁未生之處。黃麒英眼底精光暴漲，镔鐵鏟插入青磚九寸："好！竟能窺見老夫留的破綻！"
    雨幕深處，沙河幫的官船正在加裝佛郎機炮。沈逸之撫過鏟柄刻痕，忽然明悟：自己雖能看破招式關竅，卻如幼童持利刃，十成威力使不出一分。方才那靈光乍現的反擊，竟耗去全身大半氣力。
    "第三境..."他望著掌心漸隱的血蓮紋，"怕是遙不可及。"
    黃麒英拾起藥鏟："五年前，鐵馬騮與衍空決戰前夜，曾與我月下論武。"老者道：“剛柔互濟，方見真武。”
    沈逸之忽然咳嗽起來，喉間泛起熟悉的血腥味。這具屍解仙重塑的身軀終究未臻圓滿，方才強提氣息已傷及肺脈。
    他望著雨中明滅的燈火，恍惚又見icu裏閃爍的監護儀——武道攀登，竟與抗病求生這般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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