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慈航靜齋選出的天命之子果真懷有統一天下、重塑秩序之心，必會先對大元動手。
    想到此處，八師巴神色愈發沉重，轉身道：“此事還需仰仗聖上裁決。”
    宋天南輕歎一聲，點頭稱是。
    ……
    與此同時，陳淩盤膝坐在樹蔭下，歸海一刀守護身旁。
    不遠處，趙敏正與王保保低聲交談，二人頻繁朝這邊望來，顯然話題與陳淩有關。
    時間推移，王保保對陳淩的態度愈發不滿，尤其麵對趙敏時，更顯無奈。
    而趙敏此刻沉浸於兄長重逢的喜悅中，未曾留意王保保表情的變化，或許她有意為之。
    半晌過去，王保保忍無可忍，打斷趙敏的話，沉聲問道：“你當真決定追隨他？他可是明朝之人！”
    "那又如何？我已經答應他了，今生做他的人，來世為他的魂，你隻管這樣告訴父王就好！"趙敏倔強地抬著頭，目光堅定，仿佛已下定決心，看得王保保幾乎想揮手扇她一記。
    許久……
    王保保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怒火，緩緩點頭："好，這些事我會稟報父王。
    不過……"
    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罷了，隻要你在外過得好就成。
    以後這大都……能不回就不回吧。
    走！"
    話音剛落，他幾乎沒有留給趙敏回應的機會，便躍上馬背，瞬間融入夜色。
    趙敏輕哼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失落，盡管明白這不是王保保的真實想法，但還是難以抑製心中的傷感……
    與此同時，在大宋境內，一個充滿憤怒與震驚的聲音劃破夜空！
    "絕無可能！"
    大宋，南陽，一座雅致的小院內，秦夢瑤滿臉震驚與不甘，質問眼前的師妃暄："你騙我的對不對？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謊言！"
    師妃暄神情複雜，內心同樣波濤洶湧。
    起初她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如墜雲霧。
    關於碧秀心以身侍魔的傳聞，師妃暄並不清楚，畢竟她加入慈航靜齋時，碧秀心已被囚禁，後山更是禁區，即便長老，也鮮有人能涉足。
    碧秀心因與石之軒生女之事，被釘於慈航靜齋的恥辱柱上，成為眾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因此，師妃暄對她的了解僅限於門內有這麽位前輩，因愛上魔門的石之軒而被逐出師門。
    具體原因無人提及，她自然不知。
    縱使她是慈航靜齋公開的聖女，亦無法例外。
    直到梵清惠上次找到她，讓她到大宋給秦夢瑤送信，她才真正理解“以身侍魔”的深意。
    當時，她心中已明鏡似的，即便碧秀心確對石之軒動了情，慈航靜齋真的毫無責任嗎？
    那一刻，師妃暄的信念開始動搖。
    然而，多年來的習慣讓她難以直麵這樣的真相，於是她選擇逃避，選擇了獨善其身。
    可此刻，看到秦夢瑤臉上的震驚、憤怒、不甘與驚恐，師妃暄的心再次動搖，痛苦地閉上眼睛：“若姐姐不願，妹妹願代姐姐前往，以身侍魔。
    你我同為聖女，姐姐能做到的，妹妹自然也能！”
    秦夢瑤頓時癱坐在床，體內真氣瞬間大亂，舊傷複發，隱隱有再度崩裂之勢。
    但她此刻無暇顧及身體狀況，隻覺內心苦澀難當，對未來一片迷茫。
    師妃暄雖不知曉碧秀心之事，但秦夢瑤又怎能不知？
    她入門那年，正是碧秀心被囚禁之時，那時她已五歲。
    她清晰記得，碧秀心師叔身為那一任慈航靜齋聖女，因執行宗門“以身侍魔”任務，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有家難回，有女難認。
    她清楚記得，碧秀心明明完成了任務，石之軒再未踏入魔門一步，為何宗門仍如此對待？
    以往秦夢瑤對碧秀心僅存同情，以為宗門自有考量，慈航靜齋威名不可輕辱。
    可如今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方知當年碧秀心的絕望！
    碧秀心尚且如此，她又如何？
    要知道，若要以身侍魔，必先令對方心動，但若自己無心，又怎會成功？
    秦夢瑤凝視前方，心中暗忖：引誘陳淩這樣的大宗師，他修為遠勝石之軒，稍有不慎便會被察覺。
    若她稍起異心，不僅任務難以完成，性命恐也難保。
    想起上一次，陳淩僅因厭棄慈航靜齋所謂的天命，未聽她解釋便重創於她。
    若非……
    秦夢瑤思緒漸亂，身體狀況愈發惡化，直至臉色蒼白。
    師妃暄察覺後，立即坐於其身後運功療傷：“師姐莫要多想，若有需要，師妹願替你承擔。”
    秦夢瑤苦澀一笑：“你替我？父親親自下令，無人敢違，你亦如此，我又怎會例外？”
    “可……”
    “無需多言！你是慈航靜齋的聖女，門麵所在，絕不可讓人知曉你對男子動心，否則毀掉的是靜齋數百年的聲望。”
    秦夢瑤打斷師妃暄的話，低聲冷笑：“你以為師父為何選我？因為我身份隱秘，無人知我是誰，即便我做出錯事，也與靜齋無幹，嗬……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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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秦夢瑤低沉的話語，師妃暄心中一震，既為她痛心，也明白梵清惠此番深深傷害了秦夢瑤。
    即便秦夢瑤此次接下任務，未來也難回靜齋。
    這般天才，二十多歲便達半步大宗師，注定的大宗師，如今卻被逐出師門。
    日後秦夢瑤成就大宗師時，那位師父是否會後悔？
    或許會吧，但以師妃暄對梵清惠的了解，後者後悔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師妃暄始終不解，為何會選中秦夢瑤。
    秦夢瑤天賦卓絕，天資堪稱慈航靜齋數百年來第一人，連《慈航劍典》也臻至前所未有的“劍心通明”境界。
    這般人物，無論放在哪裏都會被奉若珍寶，然而梵清惠卻輕易將她送了出去，這是為何？
    師妃暄百思不得其解。
    秦夢瑤卻清楚個中緣由。
    其一，她並非梵清惠親自收錄門下，而是由慈航靜齋老祖雲想真帶入宗門，並嚴令梵清惠接納，視作未來的重要依仗。
    名義上，梵清惠是她的師父，但實際上，她的真正師父隻有雲想真一人。
    其二，秦夢瑤天賦異稟，二十六歲時已達到半步大宗師之境，僅次於陳淩，年紀輕輕便在修為上追平梵清惠，甚至在劍道造詣上讓梵清惠略遜一籌。
    若真交手，梵清惠亦未必能勝過她。
    其三，因雲想真的關係，秦夢瑤與淨念禪宗交往甚密，常在淨念禪宗的時間多於慈航靜齋。
    即便這一切皆為雲想真所安排，但在梵清惠看來，這卻是難以容忍之事。
    這些固然為客觀事實，但梵清惠選擇秦夢瑤的真正原因在於雲想真年事已高，壽元將盡，不出幾年便會仙逝。
    屆時，淨一師太將成為梵清惠最大的助力。
    到那時，秦夢瑤必將成為梵清惠最大的隱患！
    從前，秦夢瑤從未如此認為。
    她以為梵清惠雖對她態度淡漠，但從無惡意，宗門內雖有競爭，但也算和睦。
    直至今日，她才醒悟，梵清惠從不曾真正信任過她。
    以身侍魔雖是為了對付陳淩，但借機將她推離宗門，才是梵清惠的最終目的。
    師妃暄察覺到秦夢瑤狀況堪憂，若持續惡化，後果可能更加嚴重。
    然而，她的話語令秦夢瑤回過神來。
    “師姐，莫慌失措，保住自身方是當務之急，你乃半步大宗師，豈可因瑣事消沉？”
    驟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秦夢瑤的思緒。
    她喃喃自語：“我可是未來的大宗師，為何要頹喪？我應活得更有意義。”隨即，心情豁然開朗，體內真氣運轉加速，傷勢迅速穩定。
    這一經曆不僅修複了身體，還提升了心境，使真氣流動更為流暢。
    雖距突破大宗師尚遠，但傷勢已明顯好轉。
    短短片刻，容顏重現紅潤光澤。
    師妃暄鬆了一口氣，微笑道：“師姐，我所言句句屬實，若有需要，我即刻聯係陳淩。”
    未待說完，秦夢瑤堅定回應：“我要親自尋找陳淩，削弱他與明皇間的聯係。
    回去後，請代我告知師父，從今往後，我將離開慈航靜齋，無論任務成敗，都不希望再被牽絆。
    若碧秀心師叔的經曆重演於我，我將無法承受。”
    師妃暄神情複雜，心中湧起不安，卻不知如何勸阻。
    秦夢瑤已不再與這些事情有所牽連，她相信梵清惠明白她的立場，至於雲想真，她還未做出決定。
    隻要自己還活著，便不會再踏入慈航靜齋半步。
    看著師妃暄，秦夢瑤複雜地歎息一聲。
    盡管對梵清惠心存芥蒂，但對這位師妹卻滿是憐愛與縱容。
    師妃暄純潔無瑕，卻因梵清惠的而帶著些許聖母般的特質。
    這是一個純真的靈魂，秦夢瑤不願讓她心中蒙塵。
    在短暫的沉默後，她輕撫師妃暄肩頭，“回去吧，師父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師妃暄迷茫地離開小院，清醒後發現秦夢瑤已消失不見。
    她試圖感知對方的氣息，卻隻覺方圓數百米再無其蹤跡。
    “為何事態非得發展至此？”師妃暄困惑不已。
    與此同時，秦夢瑤並未直奔大明，雖久居小院，她仍是慈航靜齋聖女，消息尚通。
    比如陳淩的動向。
    於是她朝大元方向前行，卻未往國都，而是接近大元與大隋交界之地。
    她深知陳淩身邊有綰綰相伴，隻是綰綰現被拘於陰葵派。
    陳淩處理完大元事務，必會設法救出綰綰。
    這隻是她的推測，但她自信對陳淩有所了解。
    即便落空，她也能借此養傷，日後尋至大明亦非難事。
    ……
    兩日後，大元。
    兩天的休整後，趙敏的情緒逐漸平複，周芷若也隨之開朗起來，至少能主動與陳淩交談，不再像最初那樣見到他就緊張不安。
    車內，陳淩盤膝靜坐，趙敏與周芷若圍在一旁低聲細語。
    她們時不時投來的目光表明，話題始終繞不開陳淩。
    陳淩心思仍在上次大戰，尤其專注於蒙赤行的精神攻擊，特別是後者難以預料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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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對這些攻擊有一定抵禦能力，卻明白這對普通人可能是致命威脅。
    他並未留意兩人的談話，專注推演蒙赤行的理論。
    隨著時間推移，他已掌握大部分精髓，隻需融會貫通，即可掌握一門深不可測的技藝。
    正當他欲全力完善之時，趕車的歸海一刀突然勒住韁繩，一絲隱秘殺氣悄然釋放。
    陳淩略顯驚訝，睜開雙眼。
    趙敏拉著周芷若下車，她相信隻要有陳淩在，就無需懼怕任何危險。
    周芷若則稍顯膽怯，不僅因與陳淩相識不久，更因經曆不足，加上前日那場變故留下的陰影，讓她雖被拉下馬車，仍滿麵驚恐。
    空氣中傳來陣陣清晰的蛇吐信聲，循聲望去，三人臉色驟變，連趙敏也無法保持鎮定。
    歸海一刀神情平靜，注視著地麵蜿蜒爬行的毒蛇群，緩緩抽出黑刀三分。
    若非毒蛇於十米之外止步，他早已揮刀斬下。
    隨後，一名白衣男子自蛇群後方緩步而出，手執折扇，身後跟著十餘名白衣女子，皆持類似海螺的樂器，顯而易見，這些毒蛇受她們操控。
    白衣男子走近，瞥了一眼歸海一刀後，目光轉向趙敏與周芷若，眼中光芒閃爍，隨即露出溫和笑意，拱手言道：“前方是否為陳淩陳大宗師所在？在下西域白駝莊歐陽克，受家叔囑托，邀陳大宗師前往萬安鎮一會，盼陳大宗師應允，家叔與在下深感榮幸。”語畢，他又假意朝馬車方向鞠躬。
    然而下一瞬，馬車內傳來震怒聲：“殺！”
    鏗鏘！
    話音未落，歸海一刀黑刀已出鞘，刀氣直襲歐陽克……
    一聲尖銳劍氣撕裂長空，直指歐陽克。
    此刻的歐陽克剛入先天之境，身邊侍女亦不過後天修為。
    即便如此，在尋常武林門派看來，已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然而麵對歸海一刀霸道刀法，這些人如待宰羔羊。
    雖歐陽克僥幸避開要害，卻仍失去一條手臂，其後的侍女無一幸免，盡數斃命。
    “為何！”歐陽克滿是驚懼，夾雜著不解與憤怒。
    陳淩未曾邁出車廂半步，僅略顯不滿地道：“一刀，今日之後，你我需另覓時機，廢去你的修為。”
    歸海一刀麵色微沉，他本欲自行了斷霸刀之威，但陳淩顯然對他的處置有所不滿。
    話音剛落，歸海一刀身形已至歐陽克麵前，不容對方開口，一刀斷其首級。
    做完這些，歸海一刀再次掃視滿地逃竄的毒蛇，手腕微動，頓時無數白色刀光從他身上爆發，頃刻間將所有毒蛇盡數籠罩。
    片刻間，四周響起密集的聲響，短短幾個呼吸，這片區域已被毒蛇殘肢填滿。
    趙敏及時護住周芷若的眼睛，但周芷若執意要看。
    經曆上次的事後，她不願做無用的裝飾品，決心要變得強大，至少像趙敏這般。
    否則，她覺得自己在陳淩身邊的日子不會長久。
    然而，她並不知道，“七二三”的存在不過是陳淩用來交換綰綰的工具，若知情，或許會有不同想法？
    半盞茶後，馬車重新出發，沒人關注歐陽克之死，包括歸海一刀、趙敏、周芷若，甚至陳淩也毫不在意。
    畢竟，區區白駝莊與宗師境的歐陽鋒，還不足以讓他掛懷。
    他們離去約一個時辰，一人從天而降，年約四旬，手持蛇頭杖，錦袍加身，正是白駝莊莊主、大宋五絕之一的西毒歐陽鋒。
    他在安平鎮苦候半晌，未見陳淩，連兒子歐陽克也沒回來，誤以為二人走散，於是趕來查看。
    豈料，他竟見到遍地屍骸，尤其是歐陽克的屍體更是支離破碎。
    雖然毒蛇已說明緣由，歐陽鋒仍難以接受。
    歐陽克是他們歐陽家唯一的血脈，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坐視不理！
    “陳淩！！！”歐陽鋒仰天咆哮，雙眼如毒蛇般冰冷，盯視許久，最終抱起歐陽克的遺體，默默離開。
    他並未返回安平鎮，亦未前往大宋或西域，而是徑直朝南方的大隋而去。
    ……
    據說，之前陳淩對七王爺的警告起了作用。
    這幾日，大元表麵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湧動。
    無人知曉都城究竟發生了何事。
    陳淩大宗師的威名早已響徹江湖，除了歐陽克偶爾騷擾一番外，眾人一路暢通無阻，抵達了大元邊境。
    五日後……
    官道之上，一駕馬車緩緩行進，自大元駛向大隋。
    此時的歸海一刀與五日前判若兩人，氣息虛弱至極。
    他的霸刀已被陳淩強行廢去，且為重塑其心性，陳淩未授新刀法，反將北冥神功傳授於他。
    歸海一刀並非缺乏刀法或境界修為，而是缺少內力與心境修養。
    於是這些天，陳淩禁止他再觸碰那柄黑刀。
    然而，陳淩此舉確有成效，至少歸海一刀已不像從前那般冷淡寡言。
    盡管麵容依舊冰冷，但令人不安的氣息消退了近三成。
    更令人意外的是，當他麵對趙敏與周芷若談笑時，竟露出了笑容，雖勉強至極，卻讓二人欣喜不已。
    馬蹄聲忽起忽止。
    這次並非歸海一刀停下，而是被陳淩喝止。
    ……
    “看來慈航靜齋的事還未完？還是上次教訓不夠，讓你仍存怨念？”
    片刻後，陳淩立於山腰，冷冷注視麵色蒼白的秦夢瑤，眼中殺意畢露。
    秦夢瑤複雜地注視著陳淩，眼眸中交織著驚喜、解脫、疑惑與不甘等多重情緒。
    這些情感使她少了幾分大宗師的疏離，多了幾分凡俗女子特有的苦澀與人間煙火氣息。
    這幾日，她為守護通往大隋的唯一官道，雖未完全廢寢忘食，但也未曾好好梳洗。
    她的發髻尚算整潔，但衣衫間隱約透出幾分旅途的風塵。
    麵對陳淩看似質問的話語，秦夢瑤含笑搖頭，“你錯了，我不再是慈航靜齋的人了，我已經遭到逐出門牆……”
    此言出口，即便是心境如鐵的陳淩，也不禁微微一怔，目光鎖定秦夢瑤，卻看不出半點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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