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雲州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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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老山,那間新挖的地牢裏,又濕又冷,牆壁上還掛著水珠。
    兩盞油燈的火苗,被那陰冷的風,吹得一晃一晃的,把人的影子,在牆上扯得跟鬼似的。
    那個刀疤臉的頭領李虎,被一根泡過水的粗麻繩,結結實實地捆在一根立在地上的木樁子上。他抬起那張滿是橫肉的臉,瞅了對麵的許青山一眼,從喉嚨裏頭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想從老子嘴裏問出東西,你們,還嫩了點。”
    許青山拖了條凳子,就坐在他對麵。他沒看李虎,手裏頭,拿著把繳獲來的短刀,不緊不慢地,用一塊粗布,擦拭著上麵還沒幹透的血跡。
    斥候張三,則坐在一旁的輪椅上,手裏拿著根木炭,和一塊打磨光滑的木板,準備記話。
    地牢裏,安靜的隻剩下許青山擦刀的,那一下一下的,讓人心裏頭發毛的摩擦聲。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許青山才把那短刀擦得雪亮。他抬起頭,對著門口,喊了一聲。
    “把人帶進來。”
    地牢的門,被拉開。
    兩個虎賁營的漢子,拖著一個早就嚇得跟灘爛泥似的的人,扔在了地上。
    是那個內奸,王二麻子。
    李虎瞅見他,那隻獨眼裏,一下子就瞪圓。
    許青山站起身,走到那王二麻子跟前,用腳尖,踢了踢他。
    “我那批貨,什麽時候走,走哪條道,你是怎麽傳出去的?”
    王二麻子哪裏還敢有半分隱瞞,哆哆嗦嗦的,就把他如何偷聽,又如何借著下山采買的由頭,將消息傳給李虎手底下聯絡人的事,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個幹幹淨淨。
    許青山聽完,又走回到那刀疤臉跟前。
    “你看,你的人,很能幹。把你,還有你的六十多個弟兄,都整整齊齊地,送進了我這個口袋裏。”
    李虎那張臉,一下子就白了。他死死地盯著王二麻子,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給生吞活剝。
    許青山蹲下身子,瞅著他,那聲音,跟那從冰窖裏頭冒出來似的,不帶半分溫度。
    “李都伯,你替黃都司賣命,他把你當成什麽?一條會咬人的狗?”
    “他讓你來送死,事成之後,這石老山的功勞,怕也落不到你頭上吧。我聽說,他最近,又新提拔了幾個心腹,都是些會拍馬屁的貨色。你這等隻會打打殺殺的,怕是早就入不了他的眼。”
    李虎的呼吸,粗重起來,那隻獨眼裏,全是暴虐的紅光。
    “你懂個屁!”
    “老子不懂。”
    許青山點了點頭,“我隻曉得,黃都司讓你來搶我的布。可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真正想要的,是雲州府雲家的那條鹽路圖?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派去追殺雲家兄妹的那幾十號好手,到現在,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這話一出口,李虎那壯碩的身板,猛地就是一顫。
    他那隻獨眼,死死地瞪著許青山,那眼神裏,除了驚駭,更多的是一種被欺騙和出賣的,瘋狂的怨毒。
    他曉得,許青山說的,是真的。
    他也終於明白,自個兒,從頭到尾,就是黃天雄手裏頭,一枚用來投石問路的,隨時都可以丟掉的棋子。
    他那心裏頭最後一點防線,也跟著徹底垮了。
    “我說...我都說...”
    他那聲音,跟那漏了氣的破風箱似的,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這間陰冷的地牢裏,便隻有李虎那沙啞的,帶著點絕望的招供聲,和張三手裏那根木炭,在木板上,來回劃動的沙沙聲。
    他招了。
    他確實是黃天雄手底下,最是心腹的一個都伯。
    這次來,明著是搶布,實則,是黃天雄借著這個由頭,想把他石老山這支不受他掌控的武裝,給徹底按死在萌芽裏。
    他還招出了一個更驚人的秘密。
    黃天雄,近期將有大動作。
    他打算,借著雲州府周邊幾處山匪滋擾日漸猖獗的名義,向州府請命,領兵清剿。
    他真正的目的,卻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他自個兒的私兵,安插進那幾個縣的軍營裏,吞並兵權。
    然後再設下毒計,栽贓陷害他那個最大的政敵——雲州按察使張大人,說他私通匪類。
    到那時,他黃天雄,便能將整個雲州的軍政大權,都獨攬手中。
    許青山安安靜靜地聽完,沒再多問一句。
    他站起身,對著身後兩個虎賁營的漢子。
    “把他們兩個,都帶下去,好生看管。”
    第二天,清晨。
    石老山的操練場上,五百多號人,都集結在此,鴉雀無聲。
    王二麻子和那個叫李虎的都伯,被五花大綁地,押到了高台之上。
    高台下,是幾十個同樣被捆著的,黑山營的俘虜。
    李黑風親自走上高台,他手裏拿著一張草紙,對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扯著嗓子,宣讀著王二麻子的罪狀。
    “王二麻子,受敵銀錢,交通外敵,泄露軍情,致我山寨弟兄死傷慘重!按山寨十斬軍規,此等行徑,當...”
    他頓了頓,那聲音,如同炸雷。
    “斬!”
    王二麻子嚇得是屁滾尿流,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
    “公子爺饒命!鄉賢饒命啊!我...我再也不敢...”
    許青山沒看他。
    他隻是對著底下那兩個早就候著的,虎賁營的壯漢,輕輕地,擺了擺手。
    手起,刀落。
    一顆人頭,滾出老遠。
    底下那幾百號漢子,尤其是那些個新投來的兵痞,看著這血淋淋的場麵,一個個都嚇得臉色發白,大氣也不敢出。
    許青山這才走上高台,瞅著底下那些個神情各異的臉。
    “背叛者的下場,都看清楚。”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在我石老山,有功,我賞。有過,我罰。誰要是敢在背後,捅自家兄弟的刀子,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他轉身,走下高台。
    議事堂裏,那張巨大的沙盤上,插著的全是代表著雲州府各處關隘和城池的小旗。
    許青山瞅著那張地圖,尤其是“雲州府”那三個字的位置,看了許久。
    他知道,被動地守,已經沒用。
    他那根手指,從石老山的位置,緩緩地,劃過那片連綿的山脈,最後,重重地,點在了那座他從未去過的,繁華又凶險的州府大城之上。
    與其等那把刀,架到自個兒的脖子上。
    不如,自個兒先當那個,提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