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雪衛臨蹤斷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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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的柴房裏,油燈的光,把五個人的臉,都照得有些發白。
    那張用獸皮畫的,早就看不清模樣的地圖,就攤在地上。
    許青山的手指,在那條標記著“廢棄鹽道”的,彎彎曲曲的線上,停住。
    “就是這兒。”
    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
    “咱們不進那冰風穀。那地方,是死地。咱們繞著它走,從這後頭的雪山,翻過去。”
    王虎瞅著那地圖,那眉頭,擰得跟個疙瘩似的。
    “公子,這道,比那冰風穀,怕是還要難走。那老獵戶說了,雪山衛天天都在那兒巡邏。”
    “正因為難走,他們才想不到,咱們敢從這兒過。”
    許青山站起身,把那張獸皮地圖,收進懷裏。
    “那雪猿,咱們惹不起。可那雪山衛,是人。是人,就總有疏忽的時候。”
    他瞅著眾人,那眼神,跟那磨好的刀刃似的,又冷又亮。
    “咱們的活計,不是去殺人,是去尋藥。咱們要做的,就是比他們,更像這山裏的鬼魅,讓他們瞅不見,也摸不著。”
    計策,就這麽定了。
    五個人,沒再多話。
    他們把身上所有能暴露身份的物件,都給扔了。
    又把那幾張從鎮上買來的,最是粗糙的獸皮,裹在身上。
    那臉上,也抹了些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玩意兒的草藥汁子。
    這麽一拾掇,五個人,就跟那山裏頭最是尋常的,刨食的苦哈哈,沒什麽兩樣。
    天,還沒亮透。
    北安鎮,還在睡夢裏。
    五條黑影,便借著那最後一點夜色的掩護,悄沒聲地,從客棧的後牆,翻了出去。
    他們沒走大路,專挑那些個黑漆漆的,能藏住身形的巷道,很快便出了鎮子,融進了那片無邊的,還籠罩著晨霧的荒野之中。
    那條廢棄的鹽道,比所有人想的,還要難走。
    道,早就被那經年的風雪,給侵蝕得不成模樣。
    不是沒過腳脖子的積雪,就是那冰麵底下,藏著刀子似的,利的石頭。
    越往裏走,那風,也越大,刮在人臉上,跟那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地割。
    走了約莫大半天,地勢越發險峻。
    一道足有十幾丈寬的冰河,橫在了他們麵前。
    那河麵,結著厚厚的冰,可底下那水流,卻湍急得很,撞在冰麵上,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河對岸,是一片近乎九十度的,光禿禿的冰壁。
    雲水瑤解下背上那盤用牛筋藤擰成的繩索,又從靴子裏,摸出兩把瞧著就鋒利無比的鐵爪。
    她沒多話,隻是衝著許青山,點了點頭。
    她身子往後退幾步,隨即腳底下猛地發力,整個人,就跟那沒了重量的葉子似的,貼著那光滑的冰壁,蹭蹭蹭地就往上竄。
    她手裏的鐵爪,每一次落下,都能精準地,扣進那冰層的縫隙裏。
    沒多大一會兒,崖頂上,便垂下來一條結實的藤索。
    王虎第一個,抓住那藤索,他那身板子,配上那股子蠻力,就跟那林子裏的猿猴,三兩下,便也攀了上去。
    五個人,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總算是,都翻過了這道天險。
    可他們才剛在對岸站穩跟腳,還沒等喘上一口氣。
    走在最前頭的斥候張三,那身子,猛地一下就僵住。
    他躲在一塊半人高的岩石後頭,衝著後頭的人,拚命地打著手勢。
    眾人心裏頭都是一緊,趕緊就地尋找遮蔽,把身子都壓得低低的。
    許青山也趴在一處雪堆後頭,他從那雪堆的縫隙裏,往前頭瞅。
    隻見遠處那條蜿蜒的山道上,一隊五人一組的巡邏兵,正不緊不慢地,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那些個兵士,跟他們在北安鎮裏頭瞅見的,截然不同。
    他們個個都穿著一身雪白的,帶著皮毛的厚實鎧甲,那顏色,跟這雪地,幾乎融在了一塊。
    他們行動之間,悄無聲息,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始終保持在一個固定的範圍,顯然是經過最是嚴格的操練。
    為首的那個,沒騎馬,就那麽走著,可他那腰板,挺得筆直,那雙眼睛,跟那鷹似的,不住地,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任何一處可能藏人的角落。
    這,便是那傳說裏頭的,雪山衛。
    許青山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那隊雪山衛,走得很慢,也很仔細。
    他們走到那冰河邊上,停下。
    為首的那個,蹲下身子,在那冰麵上,撚起一點幾乎瞧不見的,新留下的劃痕,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他那張被凍得有些發紫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站起身,衝著身後的幾個兵士,做了個手勢。
    那幾個兵士,便都從背後,解下那種製式統一的,能破甲的軍用強弓。
    他們沒說話,隻是把那淬了寒光的箭頭,對準了許青山他們藏身的這片區域。
    許青山隻覺得自個兒的後背,一下子就見了汗。
    他曉得,他們,暴露了。
    他手裏那把機括弩,也悄沒聲地,上了弦。
    可就在這時,那為首的雪山衛,卻忽然又擺了擺手。
    他指了指天上,一隻正在盤旋的,黑色的獵鷹。
    又指了指山穀的另一頭。
    那幾個兵士,便又都把弓收起。
    他們沒再往許青山這邊多看一眼,反倒是順著另一條岔路,悄沒聲地,就消失在了那片更深的林子裏。
    許青山趴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直到確認那隊人,已經走遠,他才敢緩緩地,從那雪堆後頭,探出腦袋。
    他那後背上,早就被冷汗,給浸透。
    他瞅著那隊人消失的方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一片冰冷。
    他曉得,這趟渾水,比他想的,還要深,還要險。
    這燕王府的雪山衛,不僅是精銳,更是這片雪山裏頭,最是頂尖的,獵人。
    而他們,便是那已經被盯上的,獵物。
    一行人不敢再走明麵上的路,又往那更深的,人跡罕至的岩洞裏頭鑽。
    洞裏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股子混著土腥味和石頭味的,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腳底下,也淨是些濕滑的石頭和不知是什麽活物留下的,黏糊糊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