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賴小滿，是風水大師賴布衣的第二十七代傳人。
    做我們這行相風觀水，走的是陽間道，踏得是陰間路，正所謂一腳在陽一腳在陰，吃的就是這碗陰陽飯。
    我們這行傳男不傳女，不知出於什麽原因 ，導致我爹這一輩子嗣格外單薄，幾十年來也隻生下了我一個女兒。
    家中傳承不能斷，我爺爺咬咬牙，心道與其將這些吃飯的本事傳給外人，不如就傳給自己親生孫女。
    曆代以來，秦朝許負天下第一女相士，坤道謝自然亦能白日飛天，誰說女子不如男？
    我賴小滿偏偏要在陰陽路殺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我爺常說做人不能行差踏錯，作為風水先生更不能。
    打個比方來說，醫生救死扶傷，但也有庸醫害人，庸醫害人害的是一個人，但陰陽先生想要害人，害的卻是全家人。
    飯都可以忘記吃，但是‘憐貧救苦,助弱抗強’的祖訓不能忘，隻不過陰陽先生也是人，有善心，自然也有私心。
    這樣的私心一旦生出，那就會禍害全家不知道幾代人。
    而我爺爺就是那個生出私心的缺德人，所有的故事還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我的老家在北方一帶，那是個相當貧窮落後的村子，村子稀稀落落隻有幾十戶人家。
    這裏的人十年如一日的以種田為生，大片的田地圍繞在村莊周圍，有的墳地甚至都建在麥田上。
    焦黃的土路交錯縱橫，人從上麵走過就會帶動一片飛揚的塵土，張著嘴的小孩兒時常能吃滿嘴牙磣。
    那時我爺爺四十多歲，已經憑借著相看風水這本事而家喻戶曉。
    他紅白喜事全都做，不過他做最多的就是幫人看看出殯時辰，然後圍著人家祖墳附近，選個還算不錯的位置幫逝者下葬。
    而人都是複雜的奇特的，換句話來說你以為自己是個正常人，那是你見到不正常的人太少了。
    有人肯尊敬你，自然也有人想搞垮你。
    正是因為我爺爺在村子裏比較受人尊敬和歡迎，這才惹來村裏另一個陰陽先生的紅眼。
    這人要按輩分來說，跟我爺爺是一輩兒的，據說他倆年輕的時候還是養兄弟，是我太爺當時在野地裏撿到的孩子，天生六指加獨眼兒。
    估計當時是家裏人嫌棄他，才把他給扔野地裏頭了。
    我太爺心腸比較軟，也喜好廣積福德，就將這孩子收養了，跟著我太奶姓，取名叫吳有福，因為在我家排行第三，又叫吳老三。
    我爺爺比他大五歲，他管我爺爺叫聲哥。因為倆兄弟從小跟我太爺走南闖北，他也耳濡目染對這行很有興趣，於是求我太爺也把吃飯的本事傳給他。
    但是一向一碗水端平的老太爺卻在此時猶豫了，因為賴家有祖訓，這裏麵有很多東西是不可以往外傳的。
    雖然我太爺也喜歡吳有福，覺得這孩子聰明伶利又能言善辯，卻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教他這行的本領，否則也不可能讓他跟著我太奶姓。
    這事兒引起了吳有福的不滿，他覺得我太爺太奶偏心，嘴上說著對他和我爺爺都一樣，其實心裏麵有杆秤都偏到胳肢窩了，為此他跟我太爺大吵一架，跑了。
    他這一跑就是十多年，我太爺因為這事兒鬱結在心又是生氣又是慚愧，沒幾年就走了。
    走之前握著我爺爺的手說，“清明，爹後悔啊。你一定要找到老三。隻要他回來，他想學什麽都成。”
    我太爺是真把他當親兒子，有時候對他比我爺爺和我姑奶都好。他是打心眼裏覺得這孩子從小被扔很可憐，所以對著吳老三的時候總是更好幾分。
    那個吃雞蛋都奢侈的年代，隻要吳老三撒個嬌叫聲爹，他總是能給吳老三吃兩個。
    結果十多年後吳老三回來了，他帶著妻兒一起回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爺爺要分家。
    當初我太爺走的時候有兩份地契，其中一份就是留給吳老三的，我爺爺對此沒什麽意見，直接將房契給了他，並且告訴他這是爹專門留給你的。
    奈何吳老三不領這個情，他隻是冷笑一聲說，“專門這倆字兒聽起來咋這麽不順耳呢？”
    我爺爺懶得跟他計較，隻當他還在生前些年的氣，覺得他這人太記仇心眼兒太小。
    於是轉移話題讓他有時間去我太爺太奶的墳地上柱香，說我太爺太奶這些年一直很擔心他。
    吳老三嘴上答應的挺好，轉頭就在我太爺的忌日把他老兩口的墳給刨了。
    這事兒把我爺爺氣得夠嗆，他也不是吃素的，半夜跳吳老三家院子裏把他揍得個鼻青臉腫，然後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倆兄弟從此徹底決裂。
    我們兩家門對門，那是誰也不服誰。
    你家的大門寬一寸，我家的大門就高一尺，誰也別想占誰的便宜。
    兩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給結下了。
    我出生於1998年，那時候正在計劃生育每家每戶隻能生一個孩子，我爸媽說不期盼生個兒子那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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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我出生之前，我二太爺的大伯家已經生出一個女兒，全家都指望著我媽肚子裏這胎能是個男孩兒，甚至在我媽懷孕期間還尋求了許多偏方，為的就是能夠給賴家生出一個兒子。
    妯娌之間的氣氛總是十分微妙，而我媽也在心裏暗自憋著一口氣，想要壓我大伯母一頭，奈何天不遂人願，八個月之後我媽早產生下了我。
    我出生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扒開兩條腿看看中間有沒有小茶壺，結果讓我媽大失所望，而我大伯母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是早產，那時候醫療條件並算不上發達，生我的時候我媽難產大出血，好不容易才被醫生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再加上我是個女孩，所以格外不受我媽待見。
    那時候我爸說讓我媽給我取個名，我媽把腦袋往旁邊一撇說，“一個丫頭片子隨便取個名字就行了。”
    我爸雖然心裏麵也十分失望，但是好歹沒有表明出來，隻是說，“這好歹也是咱們第一個孩子。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呀？粉雕玉琢跟個瓷娃娃似的。”
    “生的再好也不是兒子！”我媽打心裏就憋著一口氣，“本來我就沒什麽文憑比不上蔡玉芬，就想生孩子壓她一頭，現在她指不定怎麽看我笑話呢！”
    “你總跟大嫂比什麽？她不也生了個女兒？”
    “就是因為她生女兒，我才要生兒子。”我媽兩眼一閉就說，“我看著這孩子就心煩，把她帶回鄉下給你爸媽帶吧。等過了這陣風頭，我們再生一個，哪怕罰款我也得生。”
    於是我連我媽的奶都沒有喝上，剛出生兩天就被我爸給帶回了鄉下，我爺爺奶奶看見我是個女孩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反正我是我們家這一脈的第一個孩子。
    我爸愁眉苦臉的跟我爺奶說，“不知道計劃生育什麽時候能過去，我們怎麽著也得再要二胎。老大就拜托你們給照顧，我跟秀秀要去南方打工了。”
    我爺爺問，“孩子什麽時候出生的？”
    我爸也沒走心，於是隨口說了我的生辰八字，“具體出生時間記不清楚了，差不多是晚上十一點吧。”
    說實話我不相信要是他們生個兒子還能這麽不走心，連我具體的生辰八字都記不清楚。
    從小到大我見爸媽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回家我媽都對我不冷不熱的，我爸對我也覺得陌生，對我笑的時候總是很疏離，為此我從小就不喜歡我爸媽，覺得他們重男輕女。
    “怎麽時辰都記不清楚？”我爺爺當時估計也有想法，“你們不給孩子取個名？”
    “唉，取名的事兒交給爸媽你們倆吧。我得趕緊回去了，秀秀那邊還需要人照顧呢。”我爸留下了二百塊錢，又風風火火的騎上摩托車離開了。
    於是取名字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爺爺奶奶身上，我爺爺結合我的八字為我取名賴小滿，希望我能平安圓滿。
    而我從小就是農村裏麵典型的留守兒童，是被我奶奶每天起早貪黑去隔壁村買新鮮的牛奶養大的，直到五歲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爸媽長啥樣。
    可以說我是被我爺爺奶奶養大的，我從小陽氣弱八字輕，晚上出個門當天夜裏都能高燒不退。
    為此我奶奶把我看得很嚴，並且告訴我，“小滿，你要離對門遠一點兒知道不？他家沒一個好東西！”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家裏人的恩怨，就知道對門有個老頭兒是獨眼龍，看誰都陰森森的不順眼。
    那老頭兒也不是啥好東西，我爺爺養的大黑狗出去溜達，結果被他逮住剝皮吃了，為此還專門在大門口架起了大鍋咕嘟咕嘟的，那香味兒飄出去了二裏地。
    那味道聞得我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但我當時並不知道那鍋裏是黑子的肉，隻是尋思回家也要讓奶奶給我燉雞吃。
    當時我才七八歲，正是四六不懂的時候，別人拿一塊兒糖都能把我給糊弄走的年紀，二太爺家的堂姐就總是把她吃剩一半的糖從嘴裏吐出來給我吃，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什麽是寒磣。
    數數兒更是隻能從一數到十，再多一個數就數不明白了，因為我隻有十個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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