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林嘴裏念念叨叨的開口說，“小滿，要是你爺爺在就行了，早知道就讓他帶你們走右邊，我自己去左邊找土地廟。”
    這個缺魂八叉的，他不知道大晚上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不能喊人名啊？我懂得都比他多，本來我就缺魂兒呢，他還想讓我徹底嗝屁啊？
    全天下的人都沒有我爺爺靠譜，就這鬼打牆都是小意思，根本不會難倒我爺。他老人家找到土地廟了沒有啊？咋還不回來啊？
    我有些無語，沒精打采的說，“燕，燕子叔，你，你會罵街不？”
    燕青林看起來十分為難，“罵街？說髒話嗎？你跟小至都是孩子，當著你們的麵兒說髒話這不太好吧？我還沒有說過髒話。”
    “你，你就朝著前麵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要不咱們隻能等天亮才能走出去了。”見他猶豫不決，我又蛇打七寸說，“我還能撐住，不知道燕子哥哥能不能撐住。”
    聽我這麽說，燕青林立刻來了精神，他用幾秒鍾的時間組織了一下措辭，鼓足勇氣對著前麵罵道，“不管是誰在這裏搗亂都趕緊滾！烏龜王八蛋，操、操你媽的，耽誤了孩子治病我饒不了你們！”
    他是真不會罵街啊，跟我奶奶的口語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是我奶奶站這兒不出兩分鍾，這邪門的鬼打牆就收拾鋪蓋夾尾巴滾蛋了。
    就這罵街的氣勢在我們村都拿不出手，甚至趕不上我罵街的水平。
    耳邊陰風呼呼地吹，風中夾雜著的尖銳笑聲震得我耳膜都嗡嗡作響，他這罵街的水平沒把這不幹淨的玩意兒罵走就算了，還被人給嘲笑了。
    我真是徹底服了，佩服的五體投地。
    “燕子叔，別罵了。”我要是說他被鬼笑話了，會不會把他給嚇暈啊？
    “行，行了嗎？現在天黑山裏冷，都開始刮風了，咱們得趕緊上山才行。”
    “我罵吧。”
    我鼓足了力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對著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就開始罵，“笑笑笑，笑你爹個屌！你爹媽生出你這個麽狗造的玩意兒真是給你臉了！再他媽的敢搗亂，看我不把你舌頭拔了榨油，把你頭發薅了燒火！再不滾開，我把你墳頭土都給你揚了，把你骨頭從墳地裏挖出來扔糞坑，我讓你死了也遭罪！趕緊滾！再不滾我一板磚楔死你，一鋤頭鈀死你！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身旁的陰風似乎逐漸停歇了下來，耳邊的笑聲也消失不見，我趁機說，“燕子叔，把符紙拿出來，再不滾開讓它狗日的魂飛魄散不得超生！趕緊滾蛋聽見沒有？滾犢子！”
    也不知道燕青林是被我波瀾壯闊的語言給震懾住了，還是咋地，他連連點頭，十分配合的從口袋裏掏出我爺爺剛才給的幾張護身符。
    “燕子叔，往前走吧，沒事了。”我渾身都沒勁兒了，眼皮子往下耷拉直打架，感覺體溫下降的好像更厲害了。
    “哦哦。”燕青林趕緊低著頭帶我們倆往前走，這一走還真走出來了，起碼沒有再遇上鬼打牆，悶頭走了好幾裏地，快走到山上的時候，他才說，“咱，咱們真走出來了。”
    “嗯。”
    “小滿，你這麽一大點兒，說髒話跟誰學的？”
    “咋地？”要不是你連街都不會罵，需要我病入膏肓還要打起精神罵鬼嗎？不知道現在時間就是金錢嗎？
    “你……你真厲害！叔馬上就帶你們上山了，堅持住啊孩子。”
    但是以燕青林的體格子帶著我們倆孩子走這麽久已經是極限，快到山頭的時候他明顯有些吃不消了，這時候已經將近清晨五六點，他先是把燕子輕輕放下來，又把我給放下來。
    “吃點東西吧，吃完了叔接著帶你們上山。看見了嗎？那上麵有個房子，咱們沒有走錯，應該就是那位高人住的地方。山路不好走，希望你爺爺能趕緊追上來。”
    燕青林先是給我喂了幾口水和幹麵包，又轉身去看燕子的情況，燕子的臉色越來越差，比前幾天還不如，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麵，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那眼神沒有神采，就跟木偶一樣還挺滲人的。
    “小至，小至？”燕青林見自己兒子這副模樣，有些著急了，趕緊顫抖著手去掐他的人中，“小至，能聽見爸爸說話嗎？你別嚇我啊？說句話！快說句話！”
    燕子被他掐的直翻白眼，我都擔心被燕青林沒輕沒重的給晃悠死了。
    但這時候還真把他給掐活過來了，他緩慢地動了動眼珠子，視線落在燕青林的臉上，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爸。”
    燕青林一把將他給摟進懷裏，高興的說，“誒！誒！乖兒子！爸爸在這兒呢！你別害怕啊，爸爸馬上就能帶你治病，你可千萬得撐住啊！你看小滿妹妹多堅強，一直都努力撐著呢。”
    燕子朝著我看過來，他的臉色已經不似平常小孩兒鮮活，臉頰凹陷麵容灰青，看不出小孩樣兒來。
    在我眼裏他現在就跟白色的骷髏頭沒啥區別，我被他這副模樣嚇得趕緊閉上眼，勉強忍住才沒有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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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林給他兒子喝了一小口水潤喉嚨，也不說歇息會兒了，緩了口氣之後，把我們兩個一前一後背起來繼續往山上走。
    山頂上的確有個房子，那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比我爺爺奶奶家的房子還破舊，窗戶紙是用報紙糊住的，稍微破開一個口子就會呼呼往裏麵灌風，門板上麵釘了好幾塊木板擋風，我甚至懷疑稍微踹上一腳，那道門就散架了。
    燕青林站在院子裏禮貌的問，“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他也真是沉得住氣，等了將近兩分鍾見沒人答應，這才把我們倆給放到旁邊的地上，上前去敲門。
    一連敲了好幾下門都沒有人回應，燕青林也有些著急了，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我爺爺從一開始就帶錯路了，不然這山上滿打滿算就一戶人家，咋敲門還沒人答應呢？
    “有人嗎？請問施道長在家嗎？”
    這時候從外麵走進來個背著竹筐的年輕男人，看起來比燕青林大一些，約麽三十五六歲，中等身量，樣貌抖擻，眼睛十分明亮，挺得筆直。
    那人卸下身上的竹筐問燕青林，“你找我師父？”
    “我，我找施常為道長。”燕青林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出個什麽東西，“我叫燕青林，這是北方老家施道長朋友的信物，我兒子丟了魂魄難以醫治，我來找施道長求救。”
    那年輕人說，“我師父已經在半年多前仙逝了。”
    這句話無異於晴天霹靂，別說是愣在當場的燕青林，就連我都瞬間感覺天塌了。
    我爺爺不遠萬裏帶著我來到這裏，為的就是想讓人家幫我解了那什麽奪舍術，結果千辛萬苦趕過來，能救我的人已經去世了。
    唉。
    我突然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靠在旁邊的牆上緩緩閉上眼睛等死。
    沒關係的，大不了幾年之後我又是一條好女，下輩子我可得長點心眼子，可不能貪那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的命都給喪在黃泉路上了，真虧啊。
    “仙，仙逝？”燕青林反應過來趕緊問，“那我兒子怎麽辦？你，施道長那樣的高人，想必你是他徒弟也不會差，你，你能不能幫我救我兒子？”
    他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撲通一聲朝著那男人跪下來，“兄弟，隻要能救我兒子，千金萬兩我也能送到你跟前！我給你修房子，鋪山路，把你名聲揚出去，隻要你能救我兒子！我兒子還小，才十歲，我就這一個兒子！他要是活不了，那我也不活了！”
    那人趕緊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倒也實話實說，“我本事沒我師父那樣大。”
    燕青林聽到這話，整個人差點就癱在地上了，“小至，小至……”
    “不過我可以幫忙看一看。”
    這話無疑是又給我們燃起了活著的希望，我瞬間睜開眼朝他的方向看過去，我感覺我命不該絕，我應該還能活。
    他走過來先看了一眼燕子，隨後在我跟前站定看了幾秒，這才將我們帶到屋裏去。
    這人看起來還挺忙，把我跟燕子放到床上之後，又是燒水又是沏茶，但是燕青林完全沒有喝茶的心思，他端起的茶碗又放下，有些坐立難安。
    燕青林說，“剛才著急，有些失了禮數。還沒問您怎麽稱呼？”
    “馬興發。”他問，“這男孩兒是你兒子，女孩兒是你什麽人？”
    “說來話長，這女孩兒也跟我兒子情況差不多，是孩子爺爺帶來的。上山路上有兩條路，她爺爺懂一些陰陽術，摸不準走哪條，於是走了左邊那條路要找土地廟問一問路。我就帶著兩個孩子走了右邊這條路。沒想到還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左邊的路？”馬興發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抄起家夥就往外走，對著燕青林囑咐道，“那邊有很多野廟，這麽長時間還沒上山怕是出了事，我去那邊看一看，你把兩個孩子看好。”
    “這……”燕青林也不好再說什麽，將馬興發送出屋外，又很快折返回來。
    他用熱毛巾給燕子和我擦了擦手臉，在屋子裏像是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幾圈，自己小聲嘟囔了幾句什麽，我也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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