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我小的時候，還能經常看見李家的老爺子拿個小馬紮，坐在村口跟人下象棋。
    打去年以後我就沒在村口看見過他了，聽我奶奶說他生病起不來了，隻能在炕上待著。
    因為沾親帶故的關係，他生病之後，我奶奶還拎著一兜雞蛋領著我來探望過他。
    他也得有八十多了，吃喝拉撒全都在炕上，身邊要是沒有個人照顧還真不行。
    我爺爺領著我進屋，屋裏沒有那些撲鼻的味道，被整理得十分幹淨，窗戶也時常開著通風。
    這老爺子看起來精神狀態還行，靠在炕上看電視，電視裏是戲曲頻道，聲音開得很大，裏麵正咿咿呀呀的唱戲。
    見到屋裏進了人，他扭頭看了一眼，見是我爺爺就說，“是清明啊，隨便坐，坐炕上吧暖和。”
    這老爺子也是挺淡定，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愣是不害怕，還擱這兒跟個沒事人似的看電視呢。
    要是平常的老頭兒，那就算是生病住個院都得睜著眼，生怕黑白無常給他帶走。
    誰都怕死，但是越老就越怕死。
    我瞅他咋一點兒都不害怕呢？
    老爺子拴住了，一個手七一個手六，咧著嘴說話含糊不清，但我還是聽清楚了。
    他說的是，“這是你孫女吧？長得跟你小時候真像。”
    我爺爺跟嘮家常似的問，“你這兩天感覺咋樣啊？”
    “挺好的。”
    聊了沒兩句，他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電視上，就跟瞅不見我們爺倆似的。
    這時候老太太拿著毛巾抹手從屋子外麵走進來，她耷拉著臉開口嗬斥自己老頭兒，“不睡覺看啥電視呢！”
    她上前兩步就把電視給關了，“一會兒吃點麵條你就睡覺吧！晚上我們還有事兒呢，到時候沒工夫伺候你。”
    原本十分平靜的老爺子情緒卻突然激動起來，“我老兒子都沒了，你還想咋樣！我又不能動彈，隻能擱屋裏嚎兩嗓子，看電視能咋地？我又不耳聾，你們合計的事兒我全都聽見了！”
    這老兩口不愧是睡一個被窩的，那耳朵都是同樣的好使。
    “也沒人瞞著你，知道了你也幫不上忙，麻利的躺下睡覺得了！”
    “反正我也活夠本了，為啥我不能代替我老兒子去死？你們說那個屬龍的，我就屬龍，隻要為了我老兒子好，我就算是坐著輪椅也得幫忙。”
    原本我以為這大爺還算是精神正常的，沒想到他的精神狀態跟老太太一樣超前，真是有點子震驚到我了。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一個被窩裏也睡不出兩種人來。
    這倆人純純就是老兒子控唄。
    哪怕是他們老兒子死了，那也得為了老兒子上刀山下油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實在是太偉大了。
    咱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你別跟著搗亂了行不？到時候誰有時間搭理你？連推輪椅的人都沒有！你就跟倆姑娘躲在屋子裏別出來就算是幫大忙了！”
    老太太說著說著就急眼了，“我可告訴你，要是咱們兒子不能走好了，我饒不了你！你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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