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不說人，晚上不講鬼。”我爺爺故意賣了個關子，“你想知道我答應了他們什麽，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我爺爺既然說明天我就會知道，那我就不一直刨根問底了。
    這樣怪煩人的呢。
    從今天天還沒亮開始，我們爺倆就去李家幫忙，一直忙活到現在深更半夜，迎著冷風我給困的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現在恨不得立刻躺在炕上，好呼呼大睡一場。
    回家的時候大門還沒有上鎖，明顯是我奶奶給留了門。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屋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熱水，又飛快的泡了個腳，然後舒舒服服的鑽到被窩裏，火炕被燒的很熱，比睡在電褥子上還要舒坦。
    起碼沒有剛才那麽冷了。
    我美滋滋的鑽進被子裏，想著反正禮拜天不用上學，我打算一覺睡到明天中午十二點。
    結果這個計劃還沒實現，就隨著公雞打鳴以及我媽的大嗓門給整得美夢破裂了。
    “雞都起了你還不起？趕緊起來把院子給掃了，拌點雞食喂雞！一到禮拜天就知道偷懶睡覺！”
    我媽不由分說的拉開窗簾子，整個屋子裏瞬間被刺眼的光給填滿。
    我不耐煩的往被子裏縮了縮，實在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皮子，我太困了，感覺渾身沒力氣，怎麽睡都睡不醒。
    “跟你說話你聾了？還不快起來！”
    我媽見我不搭理她，以為是自己的權威尊嚴受到了挑戰，她變本加厲的伸手掀開我的被褥，冰冷的手擰住我的耳朵，“跟你說話呢！”
    “我冷……你幹啥啊？”
    昨天我跟我爺爺出去的事兒，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深更半夜才回來，她也不是不知道。
    從晚上到現在，我睡覺滿打滿算還沒超過四個鍾頭，她幹啥這麽折騰我！
    我頂著起床氣，滿是怨氣的從炕上起來，胡亂套了幾件衣裳就下了炕。
    我沒好氣的問，“我奶呢？”
    “你奶你奶，就知道你奶！我白生你這麽個白眼狼！”我媽兩眼一翻，伸著手指頭猛戳我的腦袋，“她去隔壁村趕集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家裏，亂糟糟的看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她是看見我就心情不好吧？
    等我長大了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去醫院看看精神科，知道的以為她懷龍子了，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我打著哈欠掃完了院子，又給雞喂了食，這麽一通折騰整得我渾身都出了一層汗。
    好不容易進屋子打算歇會兒，又被我媽指使著去給她燒水喝。
    “要你有啥用？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跟驢似的，打著不走罵著倒退！說什麽你就幹什麽，眼裏一點兒活沒有！”
    她端著白色的搪瓷缸子一邊喝我給她燒的熱水，一邊忍不住嘴裏罵我。
    我生出來也不是專門來受氣的，你要是跟我好好說話，我能不願意幹活嗎？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直接把手裏掃屋裏的掃帚狠狠往地上一摔，怒氣衝衝的看著她，“我奶奶啥事兒不讓我幹！也不會成天罵我！我是你生的還是撿來的？看我不順眼你就別看了，沒人非讓你盯著我！”
    要是我奶奶在家，她也不會這麽變本加厲的欺負我。
    看人還知道下菜碟，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見我跟她頂嘴了，她倆眼珠子一瞪，毫不猶豫的就拿著手裏的搪瓷缸子朝著我砸過來，熱水揚了我一身，但我的心突然在那時候變冷了。
    “滾出去！別讓我看見你！”
    我還不想看見你呢！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真是豈有此理！
    感受著棉衣被水浸濕，穿在身上越來越沉越來越冷，我整個人都要被氣炸了。
    我怒氣衝衝的回到屋子裏換了衣裳，從供桌下麵的抽屜裏麵拿了三炷香出來，點燃了就插在灶王爺的香爐裏麵，跪在地上開始跟灶王爺告狀！
    “灶王爺爺，我媽老欺負我！你能不能幫我收拾她？”
    我猶豫了一秒，又說，“也不要收拾的太狠了，她還懷著孕呢！就小小懲戒她一下！讓她不要再欺負我了。”
    這麽說著我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我不光要跟灶王爺告狀，等我爺爺奶奶回來之後，我還要跟他們老兩口告狀！
    我可不是吃素的，哪怕是我親媽也不能這麽虐待我。
    對，她就是在虐待我，並且心裏麵一點兒都沒有我。
    否則她就不會把水潑在我身上，也不管我這麽冷的天會不會感冒。
    我對著灶王爺的神像，在心裏吐槽了我媽一百遍，吐槽的話要是寫小作文都能寫滿滿一千字兒了。
    可見我媽那老娘們兒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也不知道灶王爺聽沒聽見我的心聲，總之那三炷香燒的賊快，眨眼的功夫就燒到了底兒。
    我就當他聽見了，於是擦了擦眼淚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並且打心裏決定我要跟我媽單方麵絕交！
    快到中午飯的時候我奶奶才提著菜籃子回來，她買了隻烏雞是專門給我媽滋補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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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進門，我就立刻哇哇大哭，抱著她的腿開始告狀，“奶奶嗚嗚嗚！我媽用熱水潑我！她虐待我嗚嗚嗚嗚！”
    我媽被氣得夠嗆，立刻從裏屋出來，指著我說，“你瞎說啥呢！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是你親媽還能虐待你？你咋不說你先跟我頂嘴呢！”
    “奶奶我的衣服都濕了！換下來的衣服我就放我屋的地上了，現在都濕透了！我媽為啥這麽對我啊？”
    原本跟灶王爺告過狀以後，我心裏沒有那麽難受了。
    但是現在跟我奶奶告狀，雖然帶著表演的成分，但我明顯還是真情實感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小滿咋沒跟我頂過嘴呢！”我奶奶一聽我受了天大的委屈，這還了得？
    給我媽買的烏雞她也別想吃了。
    我奶奶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扔就開始罵街，“這天多冷呢你就潑她水！這是親媽能幹出來的事兒嗎！別看你現在懷孕了，孩子要是感冒了我饒不了你！真不知道你爸媽咋教你的！不會做人還不會當媽啊？你幹什麽吃的這麽欺負孩子？沒素質的東西！”
    那個年代我媽是我姥姥家最小的閨女，那也是被慣著長大的，而且我奶奶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麽重的話，她一時受不了就哭著跑了出去。
    “什麽玩意兒！”我奶奶還在喋喋不休，“自己娘家就三個姐妹，還搞重男輕女這一套！小滿，我屋裏炕上放著兩籃子的金箔紙，你去我炕頭上疊元寶吧。做好了飯奶奶叫你。”
    “那我媽呢？”真不管我媽了嗎？她還懷著孕呢，雖然她這麽對我，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她。
    “那麽大人能出什麽事兒？”我奶奶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媽現在懷孕了，你能順著就順著她知道嗎？也不要老是跟她頂嘴。她也就回來住幾個月，等到生了孩子還得出去打工，在家裏待不了多長時間。”
    “知道了。”
    我臊眉耷眼的去我奶奶屋子裏開始用金箔紙疊金元寶，也沒有問她疊這玩意兒幹啥。
    反正我奶現在生氣了，她讓我幹啥我就幹啥，我也不敢惹她。
    一直等到吃中午飯的時候，我的金元寶都疊了五十多個，而我媽還沒回來。
    我奶奶這時候也不由得有些著急了，“小滿，你去外麵找找你媽，叫她回來吃飯。”
    “哦。”
    我戴好帽子圍巾就出了門，我媽之前也不經常在村子裏，跟周圍同齡的女人也聊不到一起，但她懷孕之後偶爾會去蔡玉芬家裏顯擺她要生兒子的事情。
    猶豫了幾秒，我打算先去賴紅鳳家裏去看看。
    之前她撞邪那事兒，我們兩家鬧得挺不愉快，我還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才朝她家邁開腳步。
    但是走到一半兒的時候，我看見我媽帶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正朝我家走。
    看見我了之後，我媽剛才興高采烈的表情頓時變了，她沒好氣地問，“你咋在這兒呢？”
    雖然沒找到她之前，我心裏還有點小小擔心她，但是現在看見她，我心裏又開始有些別扭，完全做不到心平氣和的朝她說話。
    於是說，“我奶叫你回家吃飯呢！”
    站在我媽旁邊牽著孩子的女人將我上下一通打量，“秀兒，這孩子是誰呀？”
    她右手牽著的那個孩子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長得十分秀氣，紮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她左手還拎著兩盒保健品，看起來十分精致昂貴。
    “我閨女。”我媽對著人家說話又是眉開眼笑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和顏悅色，“走吧，我婆婆把飯做好了，剛好你跟小婉也吃個飯。”
    這女人跟這小孩兒我咋從來沒見過？
    村裏的人我全都認識，她們絕對不是我們村裏的人。
    看她們應該是母女倆吧，穿金戴銀的十分講究，倆人身上的羽絨服都輕輕軟軟，看起來就是有錢人。
    我媽一個打工的，咋會認識這樣的人？
    還有那個小女孩兒，她都快把我給看毛愣了，幹啥直勾勾的盯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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