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想到大人不在身邊，我就能觀摩觀摩傳說中的脫衣舞，就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據說那家老人活到了九十多歲才去世，這就是喜喪，所以人家家裏麵請來了戲班子連搭三天擂台唱戲表演歌舞，今天是最後一天。
    可惜我前幾天一直在地府跟判官嘮嗑，根本沒機會目睹這麽精彩的節目，現在是最後一宿，明天人家戲班子就收拾收拾走人了。
    其實咱也不是啥愛湊熱鬧的人，主要是看看脫衣舞到底啥樣兒。
    於是我拽著燕至就過去了，要不是我，還有誰能帶他見識這種大場麵？
    他擱城裏住，才沒機會看戲班子唱戲呢。
    搭台子的地方也不遠，我們倆順著聲兒走個五六分鍾就到了，那戲台子搭的挺高，四根鐵架子腿兒離地麵得有一米多高，為的就是讓最後麵的人也能看見表演。
    要不說人都愛湊熱鬧呢，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全都圍著戲台子看花鼓戲，台上搭的景兒還挺像回事，上麵唱戲的演員唱的是一出《甘羅拜相》。
    一看辦事兒的主人家就不差錢，還專門請來了湖南的花鼓戲班子過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我最想看的節目表演呢，不過一般那種都是壓軸戲最後才出來。
    看著嗚嗚泱泱的架勢，我甚至懷疑全村的人都過來看戲了，我拽著燕至一個勁兒的往裏擠，台上的兩個大印象咚咚嗒嗒的震的耳膜有點疼，燕至跟我說了好幾句話我都沒聽清。
    我把耳朵湊過去，大聲問，“你說啥呢？”
    燕至垂著眼睛，有些猶豫的小聲說，“小滿，我們別往前湊了，這兒就能看得清。”
    他咋總不聽我的話呢？上回去吃席上第一桌菜的時候他就沒搶著啥好吃的。
    這種世麵不還得我帶他見嗎？要不然他啥時候能看見脫衣舞？
    我嘖了一聲說，“你沒看見人越來越多嗎？等最後有壓軸戲，不往前湊湊啥都看不見！”
    燕至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沒發現戲台前麵這一排沒有人占，凳子都是空的嗎？”
    這有啥可大驚小怪的！人家請戲班子過來本來就不是給人看的，是給人家去世的老爹看的。
    前麵這排空凳子當然是給人家老爹留的，桌子上擺的瓜子水果還沒人動呢。
    原本我是秉承著我爺那句‘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講鬼’的原則，是沒打算告訴燕至的。
    但是我瞅他被嚇的夠嗆，於是小聲跟他說，“這本來就是給人家爹看的。”
    “那我們是不是要往後退一退……”
    “退啥退啊？你又看不見人家，你就看你的戲，隻要沒得罪人家，人家又不會主動找你的事兒。”
    我這邊剛說完，餘光就瞥見有個穿著紅色壽衣，戴著黑帽子的一個老頭兒正弓著身子，顫顫巍巍的往我前麵的凳子上坐下來了。
    這老頭兒應該就是今天辦喪事請戲班子的主家爹吧。
    他一開這個頭兒，周遭那些亂七八糟看戲的東西全都開始往外冒，蹭蹭蹭幾下就全都把為數不多的凳子給占滿了。
    周圍看戲的人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全都無知無覺的。
    這玩意兒看見了也得假裝沒看見，否則別人都沒看見，就你看見了，它們多多少少就得找你的不痛快。
    我就跟睜眼瞎似的假裝沒有看見，隻是讓燕至往我身後邊站站。
    原本人鬼各有路，誰也沒想找誰的茬兒，全都在湊熱鬧看戲。
    擱旁邊兒擠進來個小孩兒，他手裏還捏著一把糖，繞著幾個凳子來回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吵吵。
    坐在主位上看戲的老頭兒突然有些不耐煩了，伸出枯槁的手扒拉了他一下，直接就把這小子給扒拉倒了。
    他媽媽直接過來把他給拽起來就往旁邊走，“你這孩子讓你別亂跑非得亂跑，絆倒了吧！快跟我過來別搗亂了，大家都看戲呢！”
    那小孩兒哭的哇哇的，指著凳子的方向就告狀，“是那個老頭兒扒拉我！”
    戲台前的那些凳子在別人眼裏看來那就全都是空的，他這麽一說，前排幾個人全都聽見了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幾步。
    連帶著坐在前麵的那一排小鬼兒，都下意識的朝著那個小男孩看了過去，頓時好幾個綠油油的鬼臉轉了過來。
    這深更半夜的，戲台子上還在咚咚咚的打鼓彈奏，周圍全是人，最前麵一排的凳子上坐的全都不是人，這場麵不可謂不可怕。
    畢竟小孩兒的眼珠子都是最亮的，天靈蓋還沒有徹底長合，小時候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小時候發燒生病的時候，半夜我爺帶我去診所的時候，我還總能看見路邊上停著的小白紙紮車。
    他媽媽聽到這話也被嚇得夠嗆，趕緊捂住他的嘴，大聲嚷嚷說，“你瞎說啥呢！哪兒有老頭！趕緊趕我回家！看我不揍你的！”
    但是說這話也已經完了，這小子已經被看戲的老頭兒給盯上了。
    眼瞅著他們娘倆要走，那個老頭兒就輕飄飄的站了起來，朝著他們娘倆的方向就想要跟過去。
    我趕緊裝作沒看見似的，側著身子往老頭兒跟前擋了一下，一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跟燕至說，“也不知道跳脫衣舞的啥時候能出來。”
    燕至沒好氣的說，“你咋就記著這個？”
    這老頭兒見我擋住他的去路，就要往旁邊飄，我又往旁邊擋住他的道兒，仍舊跟燕至說，“哎，你旁邊有個蚊子。”
    “哪裏？”
    我胡亂的說了一句，“就耳朵旁邊。”
    隻要那母子倆回了家把大門一關，到時候門神守門，這老頭兒就跟不過去了，我也算是做好事。
    老頭兒往右我就往右，他往左我就往左，來回幾次我擋路的舉動徹底給他整激惱了，他跟土撥鼠似的大叫一聲，揮著巴掌就朝著我揚了過來。
    我還能挨他這巴掌？
    趁著它這巴掌落下來之際，我趕緊往旁邊一站就開始嗑瓜子。
    “大爺你就安生看戲吧，你瞅你兒子給你安排了三天的戲班子，後麵還有脫衣舞呢，你老揪著人家小孩兒不放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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