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吹的院子裏的枝葉嘩啦啦作響。
    這個可惡的葡萄樹精，竟然禍害八九歲的小姑娘，看我不把它給收拾完了的。
    去了前麵超市之後，後門一關上我就立刻在門板裏麵拍了張驅邪符。
    果不其然，我們這邊剛進屋關上門，窗戶上就不著痕跡的攀爬上了蜿蜒的葡萄藤。
    我餘光掃到一枝葡萄藤緊緊的貼在玻璃窗戶上一動不動，好似在伸長了耳朵聽人說話似的。
    我故意歎了口氣說，“這前麵的超市人來人往的，也看不出有啥不對勁的地方。嬸子，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超市老板這時候對我的忍耐程度估計已經到達極限了，聽我這麽說，立刻就急赤白臉的說，“你到底能不能看呢！你師父也是找個小毛孩子過來看，能看出什麽門道來？你看給我閨女難受的，不行我就找別人了！”
    原本趴在窗戶上的葡萄藤這時候悄無聲息的，順著牆根一點點的退了下去。
    我這才小聲說，“你們家葡萄樹成精了，你閨女這病就是被她給鬧騰的。”
    “什麽？！”
    “噓。”我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窗戶那邊，繼續小聲說，“那玩意兒能聽懂人話，從現在開始不要說任何有關於它的事情。要是它折騰起來，受罪的可是你閨女。”
    超市老板一臉驚恐的看著我，滿眼的不可置信，“葡萄樹還能成精？媽呀，沒聽說過啊。”
    畢竟萬物有靈呀，什麽都能成精。
    還有幾句話我沒說，我怕嚇著老板。
    其實啥玩意兒有那個機緣能成精。
    比如掃帚簸萁、棺材板子、小紙人子……隻要是能看得見的東西，都有成精的可能，隻是幾率十分小而已。
    這些玩意兒比動植物還低一等，連魂魄都沒有，更別說自己的思想了，隻要成精以後一睜眼看見的是誰，見誰學誰。
    看見人學人，看見狗學狗，看見鬼學鬼。
    雖然那點能力害不了任何人，但是整出點兒啥死動靜都膈應人啊。
    再說回現在這個成了精的葡萄樹，人有三魂七魄，植物自然也有兩魂一魄。
    因為它們不跟人一樣有自己的思想，所以生命力極其的頑強，就算是石頭也能長出小草，鋼筋水泥也能爬滿薔薇。
    不過這些玩意兒成精的機緣不多就是了，畢竟一道雷下來就給劈死了。
    我說，“這有啥不可能的。人參成精了不就是小娃娃的樣兒嗎？有些開了智的芭蕉樹一年就能成精，槐樹就得百年了。鬆樹成精類似狼，柳樹成精類似牛，傳說太上老君的青牛就是柳樹而成精。那老槐樹修煉成精，身形似豹獅。”
    超市老板問，“怎麽這些樹成精了還是動物呢？”
    “因為要一層一層往上修煉唄，修成動物身之後才能修成人身，修成人形之後才能修成仙。”我說，“你們家這棵葡萄樹可能有啥機緣才成精了。”
    超市老板有些著急的說，“那它幹啥害我閨女啊？”
    人分好人壞人，精還分好精壞精呢。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
    於是我找了個凳子坐下，“現在找到根源，這事不能著急。嬸子你跟我好好說說這棵葡萄樹的來曆。”
    “我也不知道這葡萄樹多少年，反正就知道太爺那輩兒就有了，好像是他從哪兒弄的葡萄籽帶回來種上的。我老公說他小時候結可大可甜的葡萄，這幾年看著都快死了，我說把它鏟了別占地方。結果沒過兩天就又長了一小串葡萄，我摘下來給我閨女一嚐又酸又澀，根本沒法吃。”
    “就你閨女自己吃了嗎？”
    “嗯，就給她自己吃了。我們就這一個孩子，還是我三十六歲才懷上的，那就是寶貝疙瘩。有啥好吃的都先緊著孩子吃。她說不好吃，我就直接給扔了。”
    聽她這麽一說，我估計壞事兒就壞到這上麵了。
    那葡萄樹成精了能聽懂人話，一聽她要把自個兒給刨了，趕緊連夜長了串葡萄。
    動植物成精沒有人複雜的思想，就隻知道對它好就是好，對它壞就是壞。
    我說，“植物成精不容易，沒準它一聽你要挖了它毀壞它修行，它就報複你們呢。剛好隻有你閨女自己一個人吃了，它就索性報複你閨女。”
    老板一聽我說這話，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我哪兒知道一個葡萄樹還能成精啊？再說家裏菜那麽多，我看它快死了養不活才說騰地方。你說這玩意兒咋還能聽懂人說話呢！我要知道它報複心這麽強，說啥我也不管它，它愛咋成精就咋成精，隻要不禍害我閨女就行了！”
    我說，“動物成精還有內丹，植物成精啥都沒有，它們就靠著水跟土地續命。你說你要把它連根刨了，就是斷它修行，它當然得跟你急眼了。”
    老板都快哭出來了，她急得直跺腳，“那現在怎麽辦？能不能想辦法跟它說說情，讓它別害我閨女了。我閨女還這麽小呢，要是出了啥事兒可真就要我們兩口子的命了！”
    它都起殺心了，還尋思還跟它說情呢。
    我說，“你也別求情了，這葡萄樹現在害了人是萬萬不能留。要是讓它嚐到邪修的滋味兒，它不光能禍害你們家三口人，還能禍害你們家三十代人。”
    “那怎麽辦？”
    “我現在得弄清楚它是怎麽成精的，才能對症下藥。”為防她兩眼一抹黑，我開口給她舉了個幾個例子，“有的植物是靠吸取日夜精華才能成精，不過成精速度比較緩慢，怎麽說也得幾百年。正常來說葡萄樹也就能活六十年，超過六十年就有成精的可能。你們之前有沒有被它的樹杈子劃破過手？要是人血滴在上麵也能開智。”
    “沒有。”老板說，“之前弄上葡萄架之後，幾乎沒有咋管過它。也就施肥的時候順手澆一下，感覺它快死了之後就更沒有管過它了。”
    聽到‘施肥’兩個字，我眼睛頓時冒了光，好像看到了它因為啥成精的希望。
    “你們家裏之前有沒有養過貓狗之類的？”
    “十多年前養過隻黑狗，那黑狗的毛發，爪子，舌頭，胡須還有腳墊子全是黑的，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雜毛。還特別能看家護院，喂啥都吃不挑嘴，活了十五六年就老死了。死了以後我也舍不得賣，就在葡萄樹地下挖了個坑，把它給埋了。”
    根源不就是在這兒呢嗎！
    “五黑犬有靈性，死了之後還被葬在樹底下，這棵葡萄樹是把黑狗的屍體當養料養育自己，然後多凝結成了一個魂兒。別的植物都有兩個魂兒，一個靈魂一個生魂，現在它借著黑狗的力量又多長出了一個魂兒，相當於無形中開了智。再加上每天吸取日月精華，自然而然就有了靈成了精。”
    超市老板聽到我說完這些話，瞬間感覺天都塌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個舉動，竟然給自己閨女帶來了這麽大的隱患，原本後悔青的腸子，再次青上加青。
    不過現在既然找到了葡萄樹成精的原因，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跟老板娘說讓她再去找一條成年的五黑犬，最好就這兩天找來，找完了之後在叫我過來。
    “那這兩天呢？我閨女這兩天怎麽辦？”老板生怕我撂挑子不幹了，趕緊拉住我，“你可不能走啊！”
    “我不是走，我回去收拾一下做法事的東西。”我把電話號碼告訴她，“等你找完五黑犬再給我打電話，我立刻就過來。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別打草驚蛇。這兩天該幹什麽幹什麽，我給你張符紙，你貼到你閨女睡覺的床頭，能讓她好受一點。”
    沒過兩天老板就著急忙慌的給我打電話，說她剛好在鎮上的狗肉館子裏找到了隻五黑犬，差一秒就要下鍋扒皮了，被她給花大價錢買了下來，讓我趕緊過去。
    我一聽就立刻收拾好了東西，騎著小電驢往山下趕。
    那條黑狗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沒有半點雜毛。看見老板就搖晃尾巴，看見我過來，就開始警惕地吠叫。
    老板趕緊把它關在櫃台後麵，“黑子你可別叫，這是來救我閨女的。”
    大概是聽懂了老板說話，它看著我幾秒然後趴在地上，小聲地嗷嗷了幾聲，尾巴也跟著垂了下去。
    “孩子，你是馬道長的徒弟，那嬸子也叫你一聲小馬道長行嗎？”老板現在看我，眼神裏都多了幾分佩服，起碼能拿正眼看我了。
    畢竟前幾天她一聽說我來給他們家看事兒的時候，還滿臉的‘你能行嗎’。
    叫我小馬也行，叫我小滿也行。反正發音都差不多。
    “嬸子，你就叫我小滿吧，”我又問，“嬸子，這兩天你閨女怎麽樣？”
    超市老板輕聲說，“不知道是不是那張符紙起了作用，她現在也不咋叫疼了。但是肚子還是硬邦邦的沒有消下去。”
    那張符紙是辟邪的，那棵樹精自然不敢顯靈折騰人家孩子，不過也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老板又問，“那現在我也把狗找來了，你看今天能救我閨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