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三冷漠的聲音傳來，“死了，但是魂魄被鎖在了體內出不來。”
    “那我兒子怎麽辦！”
    賴寶慶十分不滿的說，“我就說這個死丫頭不學好！好的一點兒都不學，你看看這麽大點兒都能在胳膊上刺刺青了，整的這亂七八糟的！我就說她缺心眼子，別人都擱後背背關公，誰好人擱自己胳膊上刺小鬼兒，看著就瘮人！”
    大概是吳老三也看見了我胳膊上的製魂咒，他驚訝的開口說，“這不是刺青！這是地府的東西！”
    “什麽！我剛才不小心碰了沒有事吧！”賴寶慶說，“她身上咋有地府的東西啊？怎麽往胳膊上背小鬼兒呢！”
    “這是地府的一種壓製魂魄的咒文。”吳老三語氣算不上太好，那語氣好像是到嘴的鴨子飛走了，他有些氣急敗壞的開口說，“她的魂魄拿不出來，陽間的術士根本就束手無策！”
    “那咋辦啊？她不會活過來吧？”賴寶慶也急眼了，“三叔，咱們現在是一條船的螞蚱，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她要是活過來，真得弄死我跟紅秀！”
    “閉嘴吧！”吳老三有些不耐煩地說，“先把她的屍體給扛回去再說！”
    “那隻耗子精怎麽辦？”
    吳老三說，“你願意留就留。”
    “誰願意留隻耗子精在身邊，被它咬一口整不好都得得瘟疫！我瞅它也半死不活的，咱們就別管了。”賴寶慶說，“三叔，好歹父女一場，我來扛著她吧。”
    就在這時，憑空落下一道雷電落在他們腳下的土裏，激蕩起無數的沙礫塵埃。
    賴寶慶之前被雷劈過一回，這次險些又被劈中，他有些膽戰心驚的開口說，“有！有雷！”
    吳老三有些冷靜的四處張望了一番，還沒有張望出什麽眉目來的時候，我好像模模糊糊中聽到了馬道長的聲音！
    “畜生！還不速將我徒兒放下！”
    緊接著就是賴寶慶慌裏慌張的聲音，“是馬興發！他找來了！三叔咱們快走，千萬別跟他硬碰硬啊！”
    太陽在天邊升起來，滿天紅霞逐漸褪去，天光四傾開來。
    馬道長身穿法衣踩著天光而來，似是神兵天降一般。
    “哦。”吳老三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無所吊謂的開口說，“原來你就是我好孫女的師父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馬道長冷聲道，“把孩子放下，我姑且饒你們一條性命！”
    張紅秀有些驚慌失措的說，“三叔，你可一定要救我們！不能讓他把賴小滿帶走，否則他一定有辦法讓她死而複生！到時候我們全都活不了！”
    她話音剛落，就又伴隨一陣轟鳴的雷神滾滾而下，劈在了她的麵前，張紅秀立刻被嚇得大叫，“啊——！”
    吳老三也不由得後退一步，他的眼神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這位馬兄弟，想我不說你也知道這世上沒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術，就算是今日我將她的屍體給你，你也隻是將她下葬別無他法。不如還是把小滿的屍體給我，也好成人之美，救別人性命，造就福德。”
    “是啊馬道長！”賴寶慶跟張紅秀也忍不住附和說，“她雖然死了，但是也能救活她弟弟！也算是救人一命，以後下了地府也會投個好胎的！”
    馬道長聲音鏗鏘有力道，“難道你兒子的命是命，我徒弟的命就不是命嗎？”
    老天爺啊，終於有人為我說了一句公道話。
    張紅秀說，“她已經死了，就算是把她還給你也救不活，還不如救我兒子！”
    馬道長隻身擋在他們三人前麵，冷聲說，“既然如此，貧道隻好讓你們有來無回！”
    刹那間似是晝夜交替，陰陽顛倒，天地之間恍若混沌未開，周遭變成黑壓壓的一片。
    雷聲好像比剛才更大了，不多時就傳來劈裏啪啦的暴雨聲，狂風呼呼怒號吹的樹枝胡亂擺動，陣陣風聲聽起來淒淒慘慘像是有人在哭喪。
    賴寶慶的聲音剛出來，便飛快地散落在狂風驟雨中，“三叔！快救我們！”
    “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吳老三的臉上終於裂出了一道屬於慌張的裂痕，“寶慶，你們倆把她放下來，還給這位馬兄弟。”
    賴寶慶急得不行，“三叔！”
    吳老三厲聲喝斥道，“還給他！”
    估計是看吳老三真的翻臉了，他們夫妻二人不敢再多說話，隻好扛著我的身體，不情不願地放到馬道長麵前。
    張紅秀仍舊有些不死心的開口說，“她都已經涼透了，就算是你把她弄回去，大羅金仙下凡你也救不了她！”
    馬道長並沒有吝嗇一個眼神給他們兩口氣，直接將我背起來，然後拎起不遠處倒在地上被澆了個透心涼的大灰耗子，就往山上走。
    雷鳴聲在他身後不斷作響，烏雲遮掩住漫天的天光，在馬道長身後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紫色雷電的屏障，將他們三個畜生給隔絕在外，進退不得。
    賴寶慶氣急敗壞的開口說，“三叔！你就讓他這麽把那個死丫頭帶走了！”
    “不然呢？”吳老三說，“剛才你要是抬頭往上看，就能看見隱匿在雲間的雷部三十六將法相。你想被他們給劈的魂飛魄散，渣都不剩嗎？”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召請那麽多正神！那他……那他會不會複活賴小滿？要是他把那個丫頭給複活了，我跟紅秀豈不是死定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他這會兒沒對我們動手不就行了！”吳老三說，“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張紅秀有些不死心地開口問，“那我兒子怎麽辦！他差一點就能活了！”
    吳老三冷哼一聲，十分不屑的開口說，“要怪就怪你兒子命不好，遇事不能逢凶化吉，有貴人相幫。你們兩個要是現在不離開這裏，等一會兒那個姓馬的殺你們個回馬槍，可不要怪我不救你們。”
    馬道長距離他們越來越遠，我在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耳邊徹底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這會兒我應該早就已經涼透了，心口上流出來的血都已經幹涸。
    就是可惜師父送我的那件法衣了，上麵原本金光燦燦的，現在全都是血汙，扔水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洗得出來。
    唉，衣服再貴也擋不住人為的背刺啊。
    “馬道長！小滿回來了嗎？”過了很久我好像聽見了燕至的聲音，他的聲音由遠及近，但是到最後卻說不話來了。
    馬道長語氣平穩的開口說，“先把她放到西邊那間屋子，動靜小一些，不要驚擾她奶奶。”
    “小滿……小滿。”燕至壓抑的聲音傳來，有什麽液體滴在我的臉上，好像是眼淚，我第一次感受到這麽滾燙的眼淚，像是一百度的水在沸騰。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小心翼翼地被關閉，燕至始終都緊緊地將我抱住，沒有鬆開手。
    他不斷重複地問，“小滿，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先回答他我能聽見，但是卻已經張不了口。
    馬道長說，“燕至，將她放在我的法陣中心。”
    燕至這才止住哭聲，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了地上，“馬道長，這地上太涼了，等會兒一定要把她放到床上，千萬別著涼了。有一回睡覺她就落枕了，去醫院才看好。”
    我並沒有聽見馬道長說話的聲音，反而是燕至一直在喋喋不休。
    “別看她成天沒心沒肺的，但是誰對她好，一點小事她都記著。她很好收買的，我用一個小蛋糕就把她收買了。要是小滿醒來看不到我，您就告訴她，我去國外了，要很久不回來。”
    什麽意思？為什麽會見不到他？我怎麽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人都隻有一條命，就算是在善良的人也有一己之私。”馬道長這才說，“你考慮好了嗎？”
    燕至毫不猶豫地說，“如果換成是小滿，她也會毫不猶豫這麽做的。如果沒有遇到小滿，我早就死了。隻要是有關她的事，我全都願意。”
    你可真傻呀，馬道長才是咱們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馬道長幫你，你才早死了呢。
    “嗯。”馬道長說，“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燕至語氣堅定的說，“我不後悔。”
    我這才聽明白，燕至這個傻小子是要用他自己的命換我的命！
    真是個傻蛋！他的命有多金貴自己不知道嗎！要是就這麽死了，可就全都便宜趙小飛那個混蛋了！
    我急得團團轉。
    這也就是我現在死了說不了話，否則我肯定要罵死他丫的！
    馬道長再次說，“此為替死複生之法，法陣一開不能扭轉，便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我知道，馬道長你不必在試探我的真心。”燕至已經毫不猶豫地坐到了陣法上麵，“她還要為爺爺和自己報仇，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對我來說，她的命很珍貴。小滿獨一無二，她的命也是無價之寶。我替她死，她替我活，我感覺很榮幸。”
    明明人死了就不能流眼淚，為什麽此刻我感覺自己的心髒仍然在往外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