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凶上幾分，它紅眼圓瞪，像是得了狂犬病似的，一個飛身撲朝著我掐了過來。
    它那老長指甲裏麵全是泥黢黑黢黑的，剩下的一隻爪子顏色青紫還帶著屍斑，要是被它給掐一下子，就算是掐破皮那都能得破傷風加狂犬病！
    我飛快的閃身躲過去，馬尾拂塵欻欻幾下將它的一條胳膊纏繞住。
    這成了精的老僵屍猩紅的眼珠子一轉，直接一躍而起，兩條腿毫不留情的朝我蹬了過來。
    我下意識下腰，奈何躲避不及時，直接被他給蹬飛出兩米開外，直接就摔進了一片狼藉的草棚子裏。
    臥槽！
    我感覺腰都要被摔斷了，趴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來。
    僵屍王直接跳到我跟前，一隻腳死死踩住我的手背，我甚至聽到了哢嚓哢嚓骨頭斷裂的聲音。
    痛苦的尖叫好懸沒有溢出我的喉嚨，我死死咬住後槽牙愣是沒有讓自己喊出一聲。
    這老鱉孫子養的狗日的死玩意兒！
    我用另外一隻手以最快的速度握住落在旁邊的拂塵，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它的腳丫子紮進去。
    拂塵如鋼釘紮進它堅硬的腳麵，直接將它的一隻腳釘在原地，它嘶吼著尖叫，另一隻腳直接朝著我踹了過來。
    我趕緊一軲轆躲向旁邊，再也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和已經被它踩裂的左手，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它掙脫了幾秒，猛地從地上彈跳了起來，被紮穿的腳麵上流出了又腥又臭的黃綠色膿水。
    這東西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僵屍都要強悍非常，如果我不加快速度解決它，很快就能被它給吸成幹屍，直接去地府見閻王。
    媽的！
    跟它和周辛雅這個死老娘們兒拚了！
    擒賊先擒王，周辛雅這老娘們兒除了會拿著那破煤油燈驅策僵屍之外，看起來也沒有更厲害的本事。
    這個死老僵屍王就跟麥芽糖似的咬著我我不放，我瞅準時機，一個箭步朝周辛雅衝了過去。
    姓周的死老娘們兒看出了我的意圖，下意識後退幾步，想要趕緊拿出那個破燈。
    我幾乎是卯足了力氣，身體裏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爆發力，直接飛起一腳將她給踹飛了出去。
    那盞煤油燈從她手裏摔飛出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緊接著玻璃似的燈壁就被摔得四分五裂，有很多黃褐色的液體從裏麵流出來，散發出刺鼻的惡臭味道。
    “啊！”周辛雅看見她的寶貝燈被摔碎了，立刻看向不遠處的僵屍王，頓時驚慌不已，就連她時刻捏在手裏的天師印也甩飛了出去。
    我沒時間多想，立刻就撿起天師印跑進屋裏去請祖師爺的牌位。
    煤油燈碎裂的那一刻，僵屍王立馬渾身一震，猩紅的眼珠子瞬間變得幽綠，它恐怖的視線裏，幾乎立刻就鎖定了倒在地上的周辛雅。
    看來我沒猜錯。
    這東西根本沒有人性，一旦失去了那盞燈的控製，僵屍王就會立刻掙脫束縛，率先反噬到操控它的人身上。
    它朝著周辛雅的方向猛攻撲過去，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從口袋裏掏出其他的東西。
    但是她的手還沒有伸向口袋，整條胳膊就硬生生地被僵屍王給撕扯了下來，鮮血滋滋地往外冒。
    周辛雅尖銳的聲音撕破整個夜空，她捂住隻剩下肩膀的那處傷口，鮮血不斷地從她的指縫往外噴，“啊啊啊啊啊啊啊！”
    濃重的血腥氣激發了僵屍王的屍性，它張開嘴露出裏麵又尖又長的兩顆犬牙，朝著周辛雅的脖頸就要咬下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僵屍王的腦袋砰地一聲炸成碎片，它的屍體應聲倒地，無數幽綠色的膿水噴濺而出，被噴上膿水的植物在頃刻間就枯萎了。
    這比老農藥都好使，就是忒尼瑪的埋汰。
    “爸！”周辛雅驚魂未定的仰頭看向漆黑的夜空，似乎是在尋找她爹的蹤跡。
    我可以肯定，吳老三這會兒就在附近！
    周辛雅沒找到吳老三的身影，聲嘶力竭的大聲說，“爸，救我！我現在沒了一條胳膊流了好多血，真的好疼啊！”
    “真是沒用！”吳老三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躲著，幾乎是立刻從半空中跳了下來。
    此時他用了吳夢熊的軀殼，身形健碩，看起來不過是個中年男人的模樣，並非之前的老態龍鍾。
    也不知道他是習慣當獨眼龍還是咋回事兒，都用上他兒子的皮了，還擱那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周辛雅痛苦的哀嚎，“爸，我的胳膊！”
    吳老三把她給從地上提溜起來，他斜視我一眼，哼笑道，“我的好孫女，你竟然敢把我女兒給害成這樣，看來你還有兩把刷子。不過可惜了，你說你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爺爺奶奶跟你的小情郎全都被你給害死了！”
    “你卻死了一回還能好好兒的站在這兒，是不是該給三爺爺跪下磕一個？畢竟我也算是你的貴人，要是沒有我無時不刻的激勵你，你怎麽能修煉成這個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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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句你說對了。”我冷冷的看向他，“要是沒有你，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吳老三，我今天就殺了你，給我爺爺奶奶和燕至報仇！”
    “哼哼，就憑你嗎？”吳老三的視線掃向我被踩裂了的左手，“你怎麽還能跟爺爺吹這種大話呢？廢了一隻手，別說提起桃木劍，你就算是畫符都難如登天了吧。”
    “那僵屍王不愧是浪費了我三十年心血培養出來的，真是讓我揚眉吐氣，畢竟一出場就廢了你的手，斷了你的修行路。你拿著那塊破木頭又有什麽用？你們的祖師爺會保護你這個殘廢嗎？”
    “實話告訴你，你們賴家早就已經斷子絕孫，除了你一個活口都不剩了。三爺爺一直留著你，還不是你有用處，你不過就是我給我外孫女留的一件衣裳，等把你養肥了就能宰你吃肉了。”
    “哎呀，隻是可惜你爺爺死得慘，你奶奶死的更慘，就連那個姓燕的更是粉身碎骨渣兒都不剩。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晦氣呢，三爺爺說你是掃把星也不為過吧？”
    我爺爺，奶奶，還有燕至的臉一一在我的眼前浮現。
    想到我爺爺死的時候，為了不讓我擔心都沒喊一句疼。
    想到我下山前就是見我奶奶的最後一麵，她還在不放心的叮囑我，問我什麽時候回來，那時候我為什麽連頭都不回呢？
    還有燕至，明明我從判官裏爭來一年的機會，為什麽我連他的肉身都沒有保護好？
    成長的路上一定真的要不斷失去嗎？
    師父，我好像明白你說的那句話了，失之而後得，得之而後失，到底哪個更痛？
    我的回答是，它們一樣痛，都很痛。
    哪怕心已經痛到了極致，我卻仍舊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爺告訴我的，隻要無愧於心，不愧天地，天塌地陷我都不能讓人看笑話。
    我仰頭哈哈大笑，越笑眼睛就越濕潤，越笑心就更加猶如刀絞。
    我要笑，就要笑，偏要笑！
    隻要我自己不認輸，任何人都不能打敗我。
    周辛雅顫抖的語氣問，“爸，她是不是瘋了？”
    “哈哈哈哈！”我死死盯住吳老三和周辛雅的臉，咬緊牙關說，“吳有福！周辛雅！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一起把你們拽下地獄，讓你們這輩子都、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我咬破自己的右手指尖，毫不猶豫地按在額間的上清大洞印之間，強行調動自己渾身的力氣。
    就算是左手廢了又怎麽樣，隻要我沒死，就要跟這幫畜生們死磕到底！
    吳老三瞳孔裏劃過遮掩不住的震驚，他上前一步側身說，“你想跟我們同歸於盡？你可得想好了，你能僥幸複活一次，不可能再複活第二次！”
    “我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不為你們這群畜生做嫁衣！”我單手虛空畫符籙，每畫一筆就有鮮血從我的嘴裏湧出來，“吳有福，你這個雜碎聽好了，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手掐劍訣直指夜空，金光從我的周身不斷湧出，刹那間天地猶如白晝，無數金光灑落下來，暗夜星河好似都在鬥轉星移。
    “爸！”周辛雅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她不斷踉蹌地後退，最後整個人都被包裹進金色光柱之中，聲音接二連三的散落在夜色裏。
    “賴小滿，你想拉我下地獄，簡直是癡心妄想！”吳老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怒喝，他整個人頂著金光朝我掏過來，直掏我的心口。
    他的手如鋼鐵般鋒銳，噗呲一聲重重拍在我的胸口上。
    一瞬間，我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散了，五髒肺腑都跟著一並碎裂了。
    我死死咬住牙，滾燙的鮮血卻還是噴濺到他猙獰的臉上。
    猛烈的金光逐漸暗淡下去，直到再也消失不見。
    “哈哈哈！你就這點力氣嗎？！”我單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地將他的手從我的心口拽了出來。
    在吳老三震驚的目光裏，我的腦袋狠狠磕在他的腦門上，然後身體緩慢的下墜，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撐住自己，才沒有讓自己跪下去。
    就算是死，老子也要站著死！
    吳老三皮膚下的血管猶如葉脈般爆了出來，他的鮮血從皮膚下逐漸滲透出來。
    他渾身顫抖地開口說，“賴小滿，你以為你死了我就能放過你？你讓我三十年的心血功虧一簣，害的我女兒也屍骨無存，把我的新衣裳弄得這麽慘！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要將你剝皮抽筋，大卸八塊！”
    緊接著吳夢熊的身體就在麵前砰地一聲炸開，炸的四分五裂渣兒都不剩，從他身體裏跑出吳老三的魂魄，那道魂魄嗖地飛走了。
    我被那股巨大的聲響震飛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五髒肺腑都已經碎掉，嘴裏還在止不住的往外流血。
    我想要爬起來卻連最後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爺爺，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你當時是不是也跟我現在這麽疼？
    你一直都在騙我，你當時怎麽可能不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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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馬上就能下去陪你們仨了。
    對不起爺爺，枉費你一片苦心，但是你們一個一個全都因我而死，孫女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小滿。”
    “小滿。”
    恍惚中我好像聽見了我爺爺奶奶的聲音，我艱難地抬起頭，看見麵前有道十分模糊的白色光暈。
    但是逆著光的方向，我爺爺奶奶的兩道影子卻格外的清晰，他們兩個正對著我揮手。
    我想要爬起來握住他們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怎麽都握不住。
    我的眼淚接二連三往下掉，想要放聲大哭，卻發現連哭的力氣都失去了。
    “爺……奶……奶……嗚嗚嗚，你們帶……帶我走吧，我想你們……小滿好疼……好疼啊！”
    “小滿。”我爺爺朝著我頭發頂撫了幾下，“你要撐住。”
    “可是爺爺……我，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們全都離開我了……嗚嗚嗚我沒有活下去的力氣了……”
    我想要仰起頭去看我爺爺奶奶，可是卻沒有抬頭的力氣，淚水和血打濕臉下的土壤，我好像再也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了。
    “好孩子，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人生在世，總是會不斷失去，沒有任何人能夠陪你長大。小滿，路的最後是你陪你自己，你給你自己一個答案。”
    “我……我知道……嗚嗚嗚爺爺……”
    “那就睜開眼，繼續活下去。”我爺爺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就當是連帶著我跟你奶奶的那一份，也替我們活下去。”
    天空轟隆隆的傳來驚雷閃電的聲音，沒有多久豆大的雨點便劈裏啪啦的落下。
    瑩白的光暈逐漸散去，被黑夜所代替，我爺爺奶奶的身影好像也逐漸消失不見。
    “爺爺，奶奶……不要走……再多陪陪小滿吧嗚嗚……”
    我的手指深深陷入泥濘之中，無視擊打在我身上的風雨，撲騰著想要往前掙紮，卻沒有觸碰到我爺爺奶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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