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磚下的齒輪紋路在正午陽光中隱去，趙陽卻在掌心疤痕裏看見齒輪越轉越快，皮膚表麵滲出極細的黑油。身旁的男人突然捂住胸口，咳出的銀液在地麵凝成微型齒輪陣，陣眼正是他手中那枚刻著“1987”的齒輪。
    “殘魂沒完全散去……”男人的瞳孔開始泛黃，齒輪紋路順著脖頸攀爬，“陸振海把自己的意識鎖在齒輪核心，現在他要借‘容器’複活了。”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炸裂成無數齒輪，每顆齒輪都刻著新的名字，朝著城市四麵八方飛去。
    趙陽追著最近的齒輪跑進地鐵站，發現所有安檢門都變成了齒輪形狀，掃描屏上閃爍著“新零件檢測中”。月台廣告屏突然切換畫麵陸振海的黃銅骨架在齒輪井裏重組，胸腔嵌著趙陽的照片，旁白是齒輪摩擦的噪音“核心齒輪……該回家了。”
    地鐵隧道深處傳來履帶滾動聲，一列漆著齒輪紋的列車衝出黑暗，車窗裏擠滿了沒有麵孔的齒輪人，他們的胸腔空洞處都亮著紅光——正是趙陽在實驗室見過的“半成品”。他轉身躍上站台邊緣的維修梯，聽見身後傳來齒輪咬合的脆響，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長，變成了焊接機的輪廓。
    “抓住他！”白大褂們從樓梯間湧出，他們的機械臂射出齒輪狀鉤索，鉤索尖端沾著銀色黏液。趙陽躲進通風管道，管道壁突然伸出無數齒輪狀倒刺，剮蹭著他的後背。當他爬出管道時，發現自己身處市中心的齒輪廣場——廣場噴泉的水柱都是齒輪形狀，池底沉著上千顆刻著名字的齒輪，水麵漂浮著藍布裙女孩的發圈。
    發圈突然沉入水底，帶出條發光的齒輪鏈，鏈條盡頭拴著個鐵盒。趙陽撬開鐵盒，裏麵躺著枚鑲嵌紅寶石的齒輪，正是水箱裏女人簪頭上的那顆。寶石突然裂開，飛出隻機械蜂，蜂翼上刻著陸振海的日記片段“1987年7月3日，齒輪計劃成功，我的意識能在齒輪間轉移了……”
    齒輪廣場的地磚突然翻轉，露出地下的齒輪迷宮。趙陽順著齒輪鏈向下墜落，看見迷宮中央矗立著座齒輪祭壇，祭壇上躺著個被齒輪包裹的人形繭，繭殼正滲出黑油，浮現出他的五官。陸振海的聲音從繭裏傳出，混合著上千個殘魂的哀嚎“你的身體……就是我複活的鑰匙！”
    機械蜂突然紮進趙陽掌心的疤痕，紅寶石碎成齏粉，融入齒輪紋路。他感覺胸腔裏有什麽東西爆開了，無數銀色殘魂從皮膚滲出，組成巨大的齒輪屏障，擋住了祭壇射出的黃銅鎖鏈。那些曾被改造成齒輪的工人殘魂在空中手拉手，形成旋轉的靈魂齒輪，每轉一圈就吞噬掉祭壇周圍的齒輪繭。
    “我們不會再當你的零件了！”藍布裙女孩的殘魂化作光刃，劈開了陸振海的意識齒輪。趙陽看見繭殼裂開，裏麵掉出顆腐爛的心髒，心髒表麵布滿齒輪咬痕，正被銀色殘魂分解成齏粉。當最後一絲黑油消散時，齒輪迷宮開始坍塌，所有齒輪都變成了灰燼，露出底下堆積的工人骸骨——他們的胸腔空洞裏，都嵌著枚不再轉動的銀色齒輪。
    趙陽爬出廢墟時，城市下起了銀色齒輪雨，每顆齒輪落在地上都變成了野花。他掌心的疤痕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朵齒輪形狀的銀色胎記。廣場中央的噴泉湧出清水，水麵倒映著晴朗的天空，再沒有齒輪狀的烏雲。
    但在城市邊緣的廢舊車場裏，有堆齒輪廢料突然開始自行拚接，逐漸組成了陸振海的黃銅骨架輪廓。骨架的齒輪眼窩裏，亮起了兩簇微弱的紅光，它抬起機械臂，從廢料堆裏撿起枚刻著“趙陽”的齒輪，齒輪邊緣正在滲出黑油，仿佛在為下一次的轉動，積蓄著最後的能量……
    而此刻的趙陽，正將那枚鑲嵌紅寶石的齒輪殘片埋進花壇，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夕陽下拉長，腳尖處悄悄探出了半截齒輪狀的陰影，正隨著心跳的節奏，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哢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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