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鑰匙在掌心沁出涼意，我將它扔進路邊的下水道，金屬碰撞聲在井壁回蕩，卻遲遲沒聽見落水聲。抬頭望向城市中心的廢棄鍾樓，尖頂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鍾麵上的羅馬數字竟滲出暗紅液體，順著牆體蜿蜒成無數細小的血線，爬向城市的各個角落。
    三天後，新聞播報市中心地鐵站發現多具幹屍，死者均保持著蜷縮在寄存櫃裏的姿勢，皮膚幹癟如紙，眼窩空洞。評論區有人匿名留言“注意看他們的手腕，是不是都有鍾擺狀的勒痕？”我關掉手機，卻在屏幕倒影裏看見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淡紅色印記，形狀赫然是個微型鍾擺。
    深夜，我被嬰兒啼哭聲驚醒。客廳的落地窗上貼著密密麻麻的手掌印，每道掌印都透著詭異的青紫色，而窗玻璃外，本該是高樓的位置，竟變成了那間寄存區走廊。穿粉裙的小女孩站在霧氣中，朝我舉起一個布娃娃——娃娃身上縫著我的照片，心髒位置插著根鏽鐵釘。
    更可怕的是，公司茶水間的微波爐突然開始播放寄存櫃的啼哭聲，辦公室的玻璃幕牆映出無數穿校服的鬼影，連家裏的冰箱內壁都滲出潮濕的腐水，水麵上漂浮著寫有我名字的寄存牌。我這才意識到，那把銅鑰匙根本不是解脫的鑰匙，而是將我和鍾樓詛咒捆綁的印記。
    當我再次來到地鐵站寄存區，307號櫃的電子屏亮著紅光，顯示著一串倒計時03:47:12。櫃門縫隙裏塞出一張新的紙條，上麵用血寫著“第七個祭品隻是開始，鍾擺需要新鮮的靈魂上弦——你聽，它在你身體裏敲響了。”與此同時，我胸腔裏傳來熟悉的轟鳴，和當初在青山中學時一模一樣，鎖骨下方漸漸浮現出鍾擺形狀的血管，正隨著心跳發出微弱的金屬撞擊聲
    胸腔裏的金屬撞擊聲越來越清晰，像有一把微型錘子在敲打我的肋骨。鏡子裏，鍾擺狀的血管已經蔓延到脖頸，暗紅血絲如蛛網般爬上鎖骨，每次心跳都讓血管泛起微光。手機突然自動解鎖，相冊裏所有照片的人物都變成了蜷縮在寄存櫃裏的幹屍，隻有我的臉還保持原樣，卻在嘴角裂開詭異的弧度。
    淩晨三點，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整棟樓的水管發出劇烈震動。我家的水龍頭噴出的不再是水，而是帶著鐵鏽味的黑色粘液，粘液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寄存牌，每個牌上都刻著不同的名字——最新的那個，赫然是我的名字。窗外的霧氣中，城市的燈光次第熄滅，唯有廢棄鍾樓的尖頂發出血紅色光芒，光束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射出巨大的鍾擺陰影。
    陰影中央，穿粉裙的小女孩抱著布娃娃跪坐在地上，她抬起頭時，臉上的陰影徹底消失——那是一張和我鏡像對稱的臉，左眼下方有同樣的痣，隻是皮膚呈現屍斑般的青紫色。“我們是一體的哦，”她咧開嘴笑，布娃娃胸口的鏽鐵釘“哐當”落地，“八十年前，第七個祭品的靈魂被分成兩半，一半鎖在鍾裏，一半轉世為人。現在，該合二為一了。”
    地板突然塌陷，我墜入漆黑的管道。四周全是蠕動的黑發和腥臭的粘液，寄存鬼的啼哭聲變成了震耳欲聾的鍾鳴。不知下墜了多久，我摔在一片冰涼的金屬上——這裏是鍾樓的地下核心，無數根血管狀的管道連接著中央的青銅巨鍾，鍾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最新的一道刻痕正是我的名字。
    穿粉裙的女孩站在鍾頂，她的身體和我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四肢開始詭異地融合。我能感覺到她的記憶湧入腦海八十年前，她是被獻祭的第七個嬰兒，靈魂被鍾擺撕裂，一半困在寄存櫃裏收集新靈魂，一半在人間輪回，每八十年就會被鍾聲召回。而我，就是那另一半靈魂的最新宿主。
    “現在，鍾擺需要完整的靈魂才能永遠運轉下去。”她的聲音在我腦海裏和我的聲音重疊，青銅鍾開始逆時針旋轉，管道裏的粘液化作鎖鏈，將我和她的身體捆在鍾擺上。我看見管道盡頭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全是等待被獻祭的靈魂。當鍾擺第一次擺動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哭喊，卻又帶著詭異的笑意“下一個八十年，該輪到誰了呢”
    城市上空，廢棄鍾樓的鍾聲突然響起，不再是悲傷的哀鳴，而是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獰笑。從此每當午夜，地鐵站的寄存櫃會自動彈出，裏麵不再是失物，而是蜷縮著等待下一次輪回的新祭品，他們的手腕上，都刻著淡紅色的鍾擺印記——而在鍾樓深處，我和那個女孩的靈魂永遠困在了一起，成為了驅動詛咒的核心，眼睜睜看著更多人墜入這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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