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瑤瑤”的小男孩，很快成了學校裏的“小名人”。
    他總是安安靜靜的，課間時別的孩子在打鬧，他就坐在花壇邊，手裏捏著根細竹篾，反複彎折。陽光照在他臉上時，皮膚會透出淡淡的青白色，像上了桐油的皮影。有老師想摸摸他的頭，手指剛靠近，就會被一股寒氣逼退——那寒氣不是孩子的體溫，更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冷。
    沒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登記信息上寫著“孤兒，由遠房親戚寄養”，可那個所謂的親戚，從來沒出現過。
    直到五月的一個雨天，一年級的班主任李老師發現了不對勁。
    那天放學時雨下得大，她留瑤瑤在辦公室等雨停，順手翻了翻他的作業本。所有需要寫名字的地方，“瑤瑤”兩個字的最後一筆都拖得特別長，像根細針，而紙頁背麵對應的位置，總有個小小的針孔，密密麻麻的，像被蟲蛀過。
    “瑤瑤，你的筆是不是壞了？”李老師指著紙頁問。
    小男孩抬起頭，眼睛裏映著窗外的雨，黑沉沉的沒有光。“不是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是線。它們在寫字。”
    李老師心裏一咯噔。她想起開學時老校工瘋癲的念叨，想起那些失蹤的名字，突然注意到瑤瑤校服的領口——那“瑤”字的繡線裏，似乎纏著根更細的線，藍白相間，和高中部的校服顏色一模一樣。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風吹開，雨絲卷進來，打濕了牆角的舊櫃子。櫃子上放著麵穿衣鏡，李老師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鏡麵，突然僵住了。
    鏡子裏的瑤瑤，正咧著嘴笑。不是孩子那種天真的笑，而是嘴角咧到耳根的、詭異的笑，露出兩排細小的尖牙。更嚇人的是，他手裏的竹篾不知何時變成了針，針尖上穿著根藍白相間的線，正慢慢朝著李老師的影子紮過去。
    “老師，你看。”瑤瑤突然轉頭，鏡子裏的笑瞬間消失，臉上又恢複了孩童的純真，“線要穿過影子，才能把人縫進去呀。”
    李老師猛地後退，撞翻了椅子。她看著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腳踝處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針孔，正順著影子的紋路，慢慢滲出暗紅色的“血”。
    雨還在下，辦公室的窗戶被風吹得“哐哐”響。李老師想逃，可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她眼睜睜看著鏡子裏的瑤瑤舉起針，朝著她影子的心髒位置，緩緩紮了下去。
    第二天，一年級（1）班的孩子們發現，李老師沒來上課。講台上放著本翻開的作業本，最後一頁的空白處，用藍白相間的線繡著個歪歪扭扭的“李”字，針腳裏纏著幾根細竹篾。
    而瑤瑤坐在座位上，手裏捏著根新的竹篾，正低頭往校服口袋裏塞什麽。有同學湊過去看，發現是枚紐扣，藍白相間的，背麵刻著個極小的“李”字。
    操場的廣播又開始播放音樂，隻是這次的旋律裏，總夾雜著一陣“沙沙”聲，像是無數根竹篾在摩擦。老校工站在器材室門口，看著那扇自動敞開的門，裏麵的校服堆又高了些，最頂上那件女式襯衫的領口處，用繡線添了個“李”字，針腳細密得讓人頭皮發麻。
    雨停的時候，陽光穿過雲層照下來，在地上投下大片光斑。可那些光斑裏，卻沒有瑤瑤的影子。
    他站在花壇邊，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腳下，突然笑了。那笑聲裏，混著穿針引線的“嗤嗤”聲，順著風，飄向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像是在召喚，又像是在宣告
    還差很多呢。
    還差很多銀子，才能把這件校服，縫得完完整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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