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轉去的那所學校，是城南的實驗小學。
    他第一天報到時，穿著嶄新的藍白校服，領口處的新名字“明明”繡得歪歪扭扭，旁邊的空位裏，露出半截藍線，像根沒藏好的尾巴。班主任是個剛畢業的女孩，姓方，看見瑤瑤時總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直到第二周的手工課，方老師教孩子們做皮影。她在講台上演示如何用竹篾紮骨架，瑤瑤突然舉起手，聲音脆生生的“老師，你的影子鬆了。”
    方老師愣了一下，低頭看向地麵。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腳邊投下清晰的影子，可影子的手腕處，竟有圈淡淡的藍線，像根沒係緊的繩。
    “小孩子別亂說。”她笑著擺手，可心裏卻莫名發緊。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皮影，被無數根藍線吊在器材室的房梁上，下麵站著個穿校服的小男孩，正仰頭朝她笑。
    第二天，方老師發現班裏少了個學生。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叫甜甜，昨天還舉著自己做的兔子皮影到處跑，今天座位卻空著，桌上隻留著半截竹篾，上麵纏著點藍線。
    瑤瑤坐在甜甜旁邊，手裏捏著個新皮影，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眉眼和甜甜一模一樣。他見方老師看過來，舉起皮影晃了晃，笑著說“甜甜說她想永遠留在皮影裏，這樣就能一直玩了。”
    方老師的後背瞬間爬滿冷汗。她突然想起那所失蹤案頻發的中學，想起新聞裏模糊提到的“校服”“皮影”，再看向瑤瑤時，隻覺得那笑容背後，藏著無數雙眼睛。
    當天下午，方老師把瑤瑤的情況報給了教育局。可調查人員來的時候，瑤瑤的檔案一切正常，連校長都笑著說“方老師是不是太累了？這孩子乖得很。”
    調查人員走後，方老師被校長叫去辦公室談話。她剛坐下，就看見校長身後的牆上，自己的影子正被無數根藍線纏繞，像隻被蛛網困住的蝴蝶。而瑤瑤就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裏舉著根針，針尖對著她影子的心髒。
    “老師，你看。”瑤瑤的聲音像冰珠落地，“甜甜說，你的影子最適合當翅膀了。”
    方老師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她看著自己的影子被藍線慢慢縫成蝴蝶的形狀，而那個羊角辮皮影，正順著線爬過來，停在她影子的肩膀上，像是在試穿新翅膀。
    最後一刻，她撞碎了辦公室的玻璃窗。
    碎玻璃紮進皮膚時，她看見自己的影子從藍線裏掙脫出來，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陽光裏。而瑤瑤手裏的針，掉在了地上，針尖沾著點血，像顆沒幹透的朱砂。
    方老師沒死，但從此瘋了。她被送進精神病院，每天抱著枕頭念叨“別縫了……影子會疼的……”
    瑤瑤又轉學了。這次，他去了一所初中。新校服的領口處，“明明”兩個字被拆了，換成個新的名字，旁邊的空位裏，藍線又長了些，像在催促著什麽。
    深秋的雨夜裏，有個晚歸的初中生路過學校的後牆，聽見牆裏傳來穿針引線的聲音。他好奇地扒著牆縫往裏看，隻看見無數個影子，穿著各式各樣的校服，正排著隊，朝遠處的教學樓走去。
    最前麵的那個影子，穿著藍白校服，領口處的“瑤”字，在雨夜裏閃著光，像枚永遠縫在衣服上的紐扣。
    而牆縫裏，卡著根細針，針尖穿著藍線，正慢慢朝他的影子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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