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在新學校的第一個月，總覺得後背發涼。
    他選了最靠窗的座位，卻總在陽光斜照時，看見窗玻璃上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李明穿著幹淨的白襯衫，對著他輕輕點頭，像在說“好好聽課”。
    更詭異的是，新學校的教學樓結構，和育英中學驚人地相似。三樓走廊的盡頭，同樣有一間掛著“雜物間”牌子的房間，門鎖是生鏽的鐵製款式，和他記憶裏通往天台的那扇門一模一樣。
    他鼓起勇氣推開那扇門的那天，裏麵正站著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手裏拿著粉筆在牆上寫字。
    “你來了。”李明轉過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牆上的字跡已經寫滿了半麵牆“初二（3）班新成員林楓（轉學生）、周明軒（班長）、趙小雅（課代表）、劉宇（值日生）……”
    林楓的目光死死釘在“周明軒”的名字上，那兩個字被紅粉筆圈了起來，旁邊標注著“負責點名”。
    “他很稱職。”李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每天都在校園論壇發‘尋人啟事’，說有同學在舊校舍附近走失，引導他們過來。”
    林楓猛地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掃帚。掃帚落地的瞬間，他聽見了熟悉的粉筆寫字聲——不是來自牆麵上的李明，而是來自自己的口袋。
    他顫抖著掏出那半截粉筆，指尖的溫度讓粉筆開始融化，粘稠的白色液體順著指縫流下，在地麵上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3”。
    “這是你的新班級號。”李明指著牆上的字跡，“每個學校都有一個初二（3）班，隻要還有人記得那場火，這個‘課堂’就永遠不會結束。”
    林楓突然想起陳雨。他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聽筒裏傳來的卻不是陳雨的聲音，而是粉筆劃過黑板的“沙沙”聲，夾雜著一個少年的低語“陳雨同學正在擦黑板，他說……擦幹淨了就能當班長。”
    電話掛斷的瞬間，林楓的課本突然自動翻開，空白的扉頁上，用白色粉筆寫著一行字
    “明天記得帶新同學來，缺一不可。”
    林楓開始刻意避開所有穿白襯衫的人，卻在放學路上，被三個陌生的學生攔住。
    他們的校服上別著“初二（3）班”的徽章，眼神空洞，手裏都捏著粉筆頭“林楓同學，班長讓我們來接你去補課。”
    他轉身就跑，卻發現自己跑回了啟明中學的教學樓。三樓的走廊裏，陳雨正站在“雜物間”門口，穿著和李明一樣的白襯衫，胸前別著“班長”的徽章。
    “你來了。”陳雨的笑容很陌生，手裏拿著一本登記冊，“今天新轉來兩個同學，正好湊齊人數。”
    他翻開登記冊，林楓看見自己的名字下麵，多了兩個新名字，旁邊用紅粉筆標注著“已到”。而登記冊的最後一頁，貼著一張照片——是他在新學校拍的班級合影，照片上的同學都在對著鏡頭微笑，隻有他自己的臉，被一個白色的粉筆圈覆蓋。
    “你逃不掉的。”陳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指尖冰涼，像握著一塊寒冰，“林薇死前說過，每個離開校舍的人，都會變成新的‘守門人’，你看，我現在能記住所有‘同學’的名字了。”
    他指著走廊盡頭的鏡子，鏡子裏映出的不是啟明中學的走廊，而是育英中學的教室。李明坐在講台上，周明軒站在黑板前擦字，張琪和王浩的身影在課桌間穿梭，像真正的值日生。
    而鏡子裏的林楓，正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
    “歡迎新同學，今天我們講的課文是——《永不結束的課》。”
    林楓猛地掙脫陳雨的手，撞碎窗戶跳了出去。墜落的瞬間，他看見教學樓的牆麵上，爬滿了白色的粉筆線，像無數條纏繞的鎖鏈，將整棟建築捆成了一個巨大的“教室”。
    地麵越來越近，他卻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聽見一陣清脆的鈴聲——是上課鈴。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坐在啟明中學的教室裏，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課本上，老師正在講台上講課，黑板上寫著“今天學習新課《回憶與遺忘》。”
    同桌的女生突然轉過頭，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手裏把玩著半截白色粉筆“林楓同學，你昨天沒來上課，班長讓我轉告你——”
    她湊近他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明天，必須帶三個新同學來哦。”
    林楓低下頭，看著自己攤開的課本，空白的書頁上，不知何時已經寫滿了名字，最上麵的一行，是他自己的名字，旁邊用紅粉筆標注著
    “班主任林楓。”
    窗外的陽光裏，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正對著他揮手，手裏的粉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一塊凝固的血。
    這場關於回憶與怨恨的“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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