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艙的門從裏麵鎖死時，小雅的指甲幾乎嵌進金屬壁裏。警報聲還在回蕩，她死死盯著觀察窗，看見阿凱被那些黑影圍住——無臉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假阿凱”掰開他的嘴，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塞進去。阿凱的掙紮越來越弱，最後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然後，那些黑影開始轉身，慢慢走向隔離艙。它們手裏的編號牌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46塊牌子，隻差最後一塊。
    小雅蜷縮在艙角，牙齒不停打顫。她突然想起阿凱的話——“等警報再響三聲”，可現在警報早就停了，外麵的黑影卻沒走，隻是圍著隔離艙站成一圈，像在等待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艙內的空氣開始變得渾濁，帶著股鐵鏽味。小雅摸到艙壁上的一個小按鈕，按下去，通風口“嘶”地噴出一股冷風，吹得她打了個寒顫。就在這時，她發現通風口的柵欄是鬆動的。
    她用發夾撬開柵欄，裏麵是條狹窄的管道，隻能勉強容納一個人爬行。這或許是維修通道？
    外麵的黑影還在原地站著，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小雅咬咬牙，鑽進了管道。管道裏漆黑一片，她隻能憑著感覺往前爬，膝蓋和手肘被磨得生疼。爬了大概十幾米，管道突然向下傾斜，她控製不住地滑了下去，重重摔在一塊冰冷的鐵板上。
    這是個比淨化間更小的空間，像是設備間，堆滿了生鏽的儀器，儀器上的指示燈偶爾閃爍一下，發出幽綠的光。牆角有個鐵梯，通向上麵的出口。
    小雅剛站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哢噠”一聲。她猛地回頭，手電光掃過儀器堆，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胖子！
    “胖子？你沒死？”小雅又驚又喜，剛想跑過去，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胖子的臉在綠光下泛著青灰，他的肚子癟了下去，像是被掏空了，而他手裏攥著的，是半塊“33”號金屬牌，另一半不知去向。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是渾濁的白，和那個“假阿凱”一模一樣。
    “編號……齊了嗎？”胖子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黏糊糊的。
    小雅轉身就往鐵梯爬，胖子在後麵追，他的腳步聲很奇怪，像是拖著什麽東西，“啪嗒、啪嗒”，和走廊裏的聲音一模一樣。
    鐵梯通向一扇圓形的艙門，小雅用力拉開，一股潮濕的泥土味湧進來。外麵是條更窄的通道，牆壁是粗糙的水泥，上麵布滿了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摳出來的。她不敢回頭，拚命往前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胖子含混的念叨“還差一個……就差一個……”
    通道盡頭有微弱的光，小雅衝過去，發現那是個被磚頭半堵的洞口，外麵似乎是泥土層。她用盡全力推開磚頭，鑽了出去，發現自己竟在一片荒草叢生的山坡上，頭頂是灰蒙蒙的天，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這裏是地麵！她逃出來了？
    小雅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可當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時，笑容突然僵住了——她的指甲縫裏，塞滿了暗紅色的泥，和通風管道裏的鐵鏽色一模一樣。而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圈青黑色的勒痕，像是被編號牌的鋸齒劃破的。
    這時，她聽見身後的草叢裏傳來“沙沙”聲。
    回頭一看，那個無臉人正從洞口裏慢慢爬出來，軍大衣的下擺拖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跡。它手裏的筆記本攤開著，最後一頁的“47”號後麵，畫著一個小小的、圓形的符號，像極了隔離艙的觀察窗。
    而遠處的山坡下，隱約能看見一棟廢棄的建築，屋頂的紅星標誌在灰蒙蒙的天色裏，泛著詭異的光。那是紅星農藥廠的主樓，他們最初進入的地方。
    原來，所謂的出口，隻是另一個入口。
    小雅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發軟，跌進一個長滿雜草的地窖口。地窖很深，她摔在一堆柔軟的東西上，刺鼻的福爾馬林味瞬間灌滿了鼻腔。
    她掙紮著爬起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屏幕隻剩下最後一格點，但足夠照亮眼前的景象。
    這是間像實驗室的屋子，牆壁上嵌著一排排玻璃罐，罐子裏泡著各種人體器官，有些已經腐爛得看不清形狀，有些卻還保持著詭異的完整，在渾濁的液體裏輕輕晃動。
    最裏麵的玻璃罐最大，足有一人高，裏麵泡著個完整的“人”，或者說，是個拚湊出來的東西——它的軀幹是成年人的，四肢卻細得像孩童，脖子上頂著兩顆頭，一顆是男人的臉，另一顆是女人的，眼睛都睜著，直勾勾地盯著罐外。
    罐子上貼著張泛黃的標簽，上麵寫著“實驗體47號，融合失敗”。
    47號……
    小雅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轉身想逃，卻踢到了腳邊的一個鐵盤。鐵盤裏散落著幾枚編號牌，其中一枚是完整的“07”，牌麵光滑，不像被人咬過，旁邊還有一把手術刀，刀刃上沾著新鮮的血。
    是阿凱的血？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沒有號碼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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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在找容器。”
    短信發送的時間，是一分鍾前。
    小雅猛地看向那排玻璃罐，發現有幾個罐子的蓋子是打開的，罐底殘留著少量液體，罐壁上有抓撓的痕跡。她想起剛才在山坡上看到的無臉人，想起那些黑影——難道它們都是從這些罐子裏跑出去的？
    “容器……”小雅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什麽。守則裏的“淨化程序”根本不是清除汙染物，而是把人變成新的“容器”，裝進這些罐子裏，就像眼前的47號實驗體一樣。
    手機的光突然開始閃爍，最後徹底熄滅了。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福爾馬林的氣味變得更加濃烈，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鐵鏽味。
    她聽見玻璃罐晃動的聲音，從牆壁的各個方向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從罐子裏爬出來。還有腳步聲，很輕，像是光著腳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正一點點靠近。
    小雅摸索著抓住那把手術刀，背靠著最大的玻璃罐。罐子裏的47號實驗體，兩顆頭似乎轉動了一下，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紅光。
    這時，她感覺到後頸的皮膚又開始蠕動，和剛才在淨化間裏一樣。她伸手去摸，摸到一個小小的、凸起的東西，像是塊正在生長的骨頭。
    而牆壁的陰影裏，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很近，仿佛就在她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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