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井裏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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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清沅衝下樓時,客廳的景象讓她胃裏一陣翻湧。
    座鍾倒在地上,紅木外殼裂成兩半,玻璃罩碎得滿地都是,鍾擺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而原本停在三點十七分的時針,此刻正瘋狂地逆時針轉動,黑色的指針在表盤上劃出殘影,發出“滋滋”的摩擦聲。
    更可怕的是,地板上多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腳印很小,像是女人的赤腳踩出來的,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口,又折回客廳中央。水漬在地板上洇開,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類似腐爛水草的腥氣。
    許清沅捂住口鼻,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這不是周子謙的腳印,他的腳比這大得多。是“它”,日記裏那個敲牆的“它”,從閣樓下來了。
    她後退一步,後背撞到了玄關的鞋櫃,鞋櫃上的相框“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碎了。那是她和周子謙的合照,照片裏的兩人在海邊笑得燦爛,此刻他的臉正好對著濕漉漉的腳印,像是在無聲地注視。
    就在這時,轉動的時針突然“哢”地一聲折斷了。座中徹底安靜下來,連最後一絲滴答聲都消失了。
    客廳裏陷入一種死寂,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玻璃。許清沅屏住呼吸,盯著那串腳印的盡頭——那裏是通往廚房的門,門虛掩著,一條門縫裏透出昏黃的光。
    她記得自己沒開廚房的燈。
    握緊口袋裏的打火機,許清沅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手指剛碰到門把手,就聽見廚房傳來“咕嘟”一聲輕響,像是水在鍋裏沸騰,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液體裏冒泡。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
    廚房的燈泡亮著,但光線昏黃得像蒙上了一層血。灶台上的鐵鍋翻倒在地,裏麵空空如也,而水池裏的水正溢出來,順著台麵往下流,在地板上匯成一小灘。
    水流裏漂浮著幾根黑色的長發。
    許清沅的目光猛地被水池吸引。不是因為溢水,而是因為水池裏的倒影。
    她明明是獨自站在門口,可水池的水麵上,卻清晰地映出了兩個影子。她的影子旁邊,站著一個模糊的、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輪廓,長發垂到水麵,遮住了臉。
    那女人的影子正慢慢轉過頭,長發下露出一片慘白的皮膚,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啊!”許清沅嚇得尖叫出聲,猛地後退,撞到了身後的門框。
    回頭的瞬間,她看見那串濕漉漉的腳印已經蔓延到了廚房門口,離她的腳隻有一步之遙。而水池裏的水還在不斷上漲,那些黑色的長發順著水流爬出來,像一條條活的蛇,正往她的腳踝纏過來。
    “滾開!”她嘶吼著,掏出打火機按下。
    橘紅色的火苗竄起的瞬間,那些長發突然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了水池。廚房裏的溫度似乎升高了一點,那個女人的影子在火光中開始扭曲、變淡,像被蒸發的水汽。
    許清沅這才想起日記裏的話——它怕光。
    她舉著打火機,一步步後退,火苗在她手心裏顫抖。退到客廳時,她看見座鍾的碎片旁,多了一樣東西——一枚銀色的戒指,是她送給周子謙的周年禮物,他一直戴在手上,救援隊說失蹤時戒指不見了。
    戒指上沾著濕漉漉的淤泥,還有一根細細的水草。
    是周子謙。他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它怕光。
    許清沅撿起戒指,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客廳角落的落地燈上。那是盞老式的煤油燈,周子謙說過是祖上傳下來的,裏麵還剩小半瓶煤油。
    她衝過去,顫抖著手點亮煤油燈。橘黃色的火焰比打火機的火苗大得多,照亮了大半個客廳。那些濕漉漉的腳印在燈光下開始變淡,水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廚房的水聲停了。閣樓裏也沒了動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但許清沅知道不是。她低頭看著手裏的戒指,戒指內側刻著的日期清晰可見——那是他們確定關係的日子。她突然想起周子謙失蹤前,曾莫名其妙地跟她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記住,老宅的井是關鍵。”
    當時她隻當是他隨口胡說,現在想來,那或許是他早就知道什麽。
    井?這棟老宅裏有井嗎?她住了這麽久,從未見過。
    煤油燈的火苗突然晃了一下,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扭曲。許清沅抬頭,看見樓梯口的牆壁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淡淡的水漬,正順著牆壁往下流,在地上匯成一個箭頭,指向客廳的壁爐。
    是周子謙。他在給她指路。
    她走過去,蹲在壁爐前。壁爐裏的灰燼早就涼透了,她伸手在裏麵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一塊鬆動的磚石。她用力一摳,磚石竟然被她摳了出來,露出後麵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很小,隻能容一個人蜷縮著鑽進去,裏麵傳來潮濕的、帶著泥土氣息的風。
    這就是他說的井?
    許清沅把煤油燈湊近洞口,燈光照亮了下方陡峭的石階,一直延伸到黑暗裏。石階上長滿了青苔,濕漉漉的,顯然很久沒人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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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裏的煤油燈和戒指。不管下麵有什麽,她都必須下去。周子謙被困在這裏,而那個“它”,絕不僅僅是想嚇她那麽簡單。
    就在她準備鑽進洞口時,閣樓上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像是樟木箱被人從裏麵踹開了。緊接著,是一陣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音,正順著樓梯往下蔓延。
    它不怕光了?還是說,有什麽東西讓它變得不顧一切?
    許清沅沒時間細想,彎腰鑽進了洞口。身後的刮擦聲越來越近,帶著濃烈的腥臭味,仿佛有什麽東西正貼著地麵爬過來。
    她順著石階往下走,煤油燈的光芒在狹窄的通道裏搖曳,照亮了牆壁上斑駁的刻痕——那是一些模糊的符號,像某種古老的詛咒。
    石階很長,走了大約十幾分鍾,腳下才終於踩到了平地。
    這裏比她想象中寬敞,像一個小型的地下室。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泥土味和水腥味,地麵濕滑泥濘。煤油燈的光芒掃過之處,她看見了那口井。
    井就在地下室中央,井口用一塊巨大的青石板蓋著,石板上刻著複雜的花紋,和樟木箱上的銅鎖花紋一模一樣。石板邊緣有明顯的撬動痕跡,像是最近才被人動過。
    而井邊的泥地上,散落著一些東西——半隻男士皮鞋,是周子謙失蹤時穿的那款;一個變形的手機殼,是她給他買的;還有一枚……沾著血跡的指甲,指甲縫裏嵌著一點暗紅色的布料,像極了樟木箱內壁的布料。
    許清沅的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周子謙果然來過這裏,他甚至可能……掉進了井裏。
    她走過去,試圖推開青石板。石板很重,她用盡全力,才推開一條縫隙。
    縫隙剛打開,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湧了出來,比閣樓和客廳的陰冷更甚。煤油燈的火苗瞬間矮了下去,幾乎要熄滅。
    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縫隙裏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是一首很老的童謠,調子詭異,像是女人在水底哼唱。
    “月光光,照地堂,阿妹落水,無人幫……”
    歌聲越來越清晰,帶著濕漉漉的回音,仿佛唱歌的人就在井裏,正順著縫隙往外爬。
    許清沅嚇得猛地鬆開手,青石板“哐當”一聲蓋回原位。歌聲戛然而止。
    但她的耳邊,卻多了一個冰冷的、帶著水腥氣的聲音,像是貼在她的耳廓上
    “他在井裏……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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