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井底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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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聲音像一條濕滑的蛇,鑽進許清沅的耳朵裏。她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煤油燈的火苗劇烈晃動,差點熄滅。
    井裏……周子謙在井裏?
    這個念頭像一塊巨石砸進冰湖,激起密密麻麻的裂痕。她看向那口被青石板蓋住的井,石板上的花紋在燈光下扭曲變形,像一張咧開的嘴,無聲地嘲笑著她的天真。
    “你是誰?”許清沅的聲音發緊,握著煤油燈的手在發抖,“周子謙在哪裏?你把他怎麽樣了?”
    沒有回應。地下室裏隻剩下她的喘息聲,還有煤油燈芯輕微的劈啪聲。但那股水腥氣卻越來越濃,濃得化不開,仿佛井底有什麽東西正在腐爛。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周子謙真的在井裏,她必須救他。不管那個“它”是什麽東西,她不能退縮。
    許清沅舉起煤油燈,再次走到井邊。燈光照亮了青石板上的花紋,她這才發現,那些花紋不是普通的裝飾,而是由無數個扭曲的人臉組成的,眼睛和嘴巴都挖空了,在燈光下像一個個黑洞,正死死地盯著她。
    胃裏一陣翻湧。她移開視線,伸手去推青石板。石板比想象中重得多,她用盡全力,石板卻隻微微動了一下,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石板突然自己向上抬了一寸。
    許清沅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是“它”?還是……周子謙?
    她猶豫了一下,再次伸手去推。這次石板輕了很多,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幫她。兩人(或者說,一人一“物”)合力,終於把青石板推開了一道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縫隙。
    縫隙剛打開,一股更濃烈的腥臭味就湧了出來,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同時,井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有人在水裏掙紮。
    還有歌聲。那首詭異的童謠又響了起來,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耳邊回蕩“月光光,照地堂,阿妹落水,無人幫……”
    許清沅咬咬牙,把煤油燈伸進縫隙裏。燈光照亮了井底的景象——
    井不深,大概隻有兩三米。井底積著半米深的黑水,水麵漂浮著一些腐爛的樹葉和不知名的雜物。而在水中央,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背對著她,穿著一件熟悉的黑色外套——那是周子謙失蹤時穿的那件。
    “子謙!”許清沅的心髒驟然收緊,幾乎要跳出胸腔。
    那人影沒有回頭。但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
    煤油燈的光線有限,隻能照亮他的上半身。他的臉蒼白得像紙,嘴唇發青,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最讓許清沅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人類的眼睛,瞳孔是渾濁的白色,像兩團凝固的牛奶,看不到一絲神采。
    “子謙……你怎麽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沒有回答,隻是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他緩緩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許清沅這才看到,他的外套上有一個黑洞洞的傷口,傷口邊緣的布料被血浸透,暗紅色的血正順著衣角滴進水裏,染紅了一小片水域。
    “啊——”許清沅捂住嘴,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就在這時,那個穿著白裙的女人突然從水裏冒了出來,纏上了周子謙的身體。她的長發像水草一樣纏繞著他的脖子,慘白的手死死地按在他的傷口上。周子謙的身體劇烈掙紮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在求救。
    “放開他!”許清沅嘶吼著,想也沒想就往井裏跳。
    下落的瞬間,她感覺有什麽東西抓住了她的腳踝,冰冷刺骨。低頭一看,是幾根黑色的長發,正從井底的水裏鑽出來,纏向她的小腿。
    煤油燈的火苗突然變旺,橘紅色的火焰躥起半尺高,燙到了她的手。那些長發像被火燒到一樣,猛地縮回水裏,發出“滋滋”的響聲,散發出一股焦糊味。
    是那枚戒指。許清沅低頭,發現握在手裏的戒指正在發燙,表麵鍍的銀層似乎被燒得剝落了,露出裏麵暗沉的金屬原色。
    她顧不上多想,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水很冷,冷得像冰,瞬間浸透了她的衣服。水底的淤泥很厚,一踩就陷了進去,黏膩的觸感讓人頭皮發麻。
    “子謙!”她掙紮著向周子謙走去,水不深,剛沒過膝蓋。
    那個白裙女人似乎很怕煤油燈的光,見她靠近,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要融化在水裏一樣。但她沒有離開,依舊死死地纏著周子謙,嘴裏還在哼唱著那首童謠,聲音怨毒而淒厲。
    許清沅舉起煤油燈,湊近那個女人。女人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徹底消失在水裏,隻留下一圈圈漣漪。
    周子謙的身體軟了下來,向後倒去。許清沅連忙扶住他,發現他的身體冰冷得像塊石頭,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子謙,醒醒!我帶你出去!”她搖晃著他的身體,眼淚混著臉上的水珠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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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謙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想睜開,卻怎麽也睜不開。他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的聲音,像是在說什麽。
    許清沅把耳朵湊過去,勉強聽清了他的話“……火……燒……鎖……”
    火?燒鎖?她愣住了。燒什麽鎖?樟木箱上的銅鎖嗎?
    就在這時,水麵突然劇烈地翻湧起來,那個白裙女人再次從水裏冒出來,這次她的手裏多了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剪刀刃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她嘶吼著撲向許清沅,長發像鞭子一樣抽了過來。
    許清沅下意識地舉起煤油燈去擋。火苗再次躥起,燒掉了幾縷長發。女人被火光逼退,卻沒有離開,隻是在水裏轉圈,眼睛死死地盯著許清沅手裏的煤油燈,像是在尋找破綻。
    許清沅知道,煤油燈裏的油不多了,一旦熄滅,她們就完了。她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她扶起周子謙,艱難地向井壁走去。井壁很滑,長滿了青苔,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她環顧四周,發現井壁上有一個生鏽的鐵環,像是以前用來係繩子的。
    她把煤油燈掛在鐵環上,騰出雙手去拉周子謙。就在這時,那個女人突然從水裏躍起,手裏的剪刀刺向她的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周子謙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她。剪刀“噗嗤”一聲刺進了他的肩膀,暗紅色的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了水麵。
    “子謙!”許清沅目眥欲裂。
    周子謙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他看著許清沅,渾濁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清明。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著井口的方向,嘴唇翕動著,說了最後一句話“……鑰匙……戒指……”
    說完,他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那個女人拔出剪刀,再次撲了過來。許清沅看著周子謙肩膀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手裏發燙的戒指,突然明白了什麽。
    鎖!她要燒的是這個女人的“鎖”!而鑰匙,就是這枚戒指!
    她猛地摘下戒指,握緊了手裏的煤油燈。燈裏的油已經不多了,火苗越來越小。
    女人的剪刀刺了過來。許清沅沒有躲,她用盡全身力氣,將煤油燈狠狠地砸向女人的胸口。
    煤油潑了女人一身,火苗瞬間竄了上去,點燃了她的白裙。女人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身體在火焰中扭曲、掙紮,黑色的長發被燒得卷曲,散發出濃烈的焦糊味。
    地下室裏充滿了她的慘叫聲,還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許清沅趁機背起周子謙,抓住井壁上的鐵環,用力向上爬。
    井壁很滑,她好幾次差點掉下去。周子謙的身體很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她不敢停,那個女人的慘叫聲還在耳邊回蕩,仿佛隨時會追上來。
    終於,她爬到了井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周子謙推了出去,自己也跟著翻了上去。
    回頭看時,井底的火焰已經熄滅了,那個女人也不見了蹤影。水麵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許清沅知道,一切還沒結束。她低頭看著手裏的戒指,戒指表麵的銀層已經完全剝落,露出裏麵暗沉的金屬,上麵刻著的花紋,竟然和樟木箱上的銅鎖一模一樣。
    原來,周子謙說的鑰匙,真的是這枚戒指。而那個女人,就是被鎖在樟木箱裏的“東西”,是這棟老宅裏真正的惡鬼。
    她背起周子謙,踉蹌著向地下室的出口走去。外麵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老宅在晨光中沉默地矗立著,像一個終於閉上嘴的幽靈。
    但許清沅的心卻沉了下去。她知道,隻要周子謙還沒醒,隻要這枚戒指還在她手裏,那個女人就不會放過他們。
    這場人與鬼的糾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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