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的小子，終於找到你了。"
    林九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刀，在午夜鬼市的霧氣中緩緩割開。葉臨淵的手指還停留在背包裏，針灸銅人冰冷的觸感突然變得灼熱，仿佛要在他掌心烙下印記。
    "你認識我祖父？"葉臨淵收回手，銅人在背包裏發出細微的嗡鳴。
    林九沒有回答。他裹在靛青色長衫裏的身形像一截枯木，唯有腰間懸掛的青銅羅盤泛著詭異的光。鬼市的燈籠在他們頭頂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如同某種古老的呼吸節奏。
    "銅人認主了。"林九突然伸手按住葉臨淵的背包，"葉家的"活穴"秘術，會在子時與地脈共鳴。"
    背包裏的震顫突然加劇。葉臨淵感覺有無數細小的銀針從脊椎竄上來，望氣術不受控製地發動——林九周身纏繞著墨綠色的氣，像是陳年苔蘚爬滿古井。
    "別看。"林九的指甲掐進他肩膀，"鬼市裏能望氣的不止你一個。"
    右側的攤位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一個戴著儺戲麵具的攤主正在收拾滿地青花碎片，每片瓷片內側都畫著蜷縮的嬰孩圖案。葉臨淵的視線被銅人牽引著轉向西北角，那裏有團灰霧在燈籠照不到的地方蠕動。
    "跟著銅人走。"林九鬆開手，"但別碰任何閃著磷光的東西。"
    灰霧深處立著七盞人皮燈籠。葉臨淵撥開霧氣時，銅人突然在他背包裏轉了個方向，三百六十四個穴位同時發燙。三個披麻戴孝的身影正圍著青銅鼎焚燒什麽，焦臭味裏混著熟地黃的甜膩。
    "陰靈芝。"林九的呼吸噴在他耳後，"用屍毒養出來的邪物。"
    鼎中浮起的黑煙凝結成傘蓋狀菌類，葉臨淵的望氣術清晰看到菌褶裏蜷縮著人臉。最矮的那個孝服人突然轉頭，麵具下露出蘇清荷冷冽的眉眼。
    "太素閣辦案！"她手中的全息脈診儀射出紅光，在鼎沿刻下"禁"字朱砂印，"黃泉會的屍毒實驗，你們也敢......"
    銅人突然劇烈震動。葉臨淵眼睜睜看著鼎中陰靈芝噴出孢子，最近的攤主像被抽走骨頭般癱軟在地。蘇清荷的儀器發出刺耳警報，屏幕上跳動的脈象圖已經扭曲成蛇形。
    "讓開！"葉臨淵扯開背包。
    銅人在他掌心立起的瞬間，十二道金線從穴位迸射而出。鬼門十三針的起手式"懸壺濟世"淩空畫符，金線織成的網兜住漫天孢子。攤主青灰色的臉上，屍毒形成的黑斑正沿著三陰交穴向上蔓延。
    "需要犀角粉和雷擊木灰。"葉臨淵的指尖按在攤主寸口處，"蘇小姐的全息儀能分析毒素成分嗎？"
    "科學中醫不需要這些迷信......"蘇清荷的話戛然而止。脈診儀突然黑屏，而攤主指甲縫裏滲出的黑水正在腐蝕青石板。
    林九的冷笑從霧中飄來："黃泉會的屍毒，專破太素閣的"科學"。"
    銅人突然自行旋轉，天突穴指向蘇清荷腰間錦囊。葉臨淵不等她反應，抽出的艾條在掌心搓成粉末，混合銅人足三裏穴滲出的銅綠，一掌拍在攤主膻中穴。
    "你幹什麽！"蘇清荷的銀針抵住他咽喉。
    "救......"攤主突然弓身嘔吐，一團纏繞著頭發的黑色菌絲落在地上。銅人的震顫漸漸平息，唯有大椎穴還泛著微光。
    霧氣深處傳來鈴鐺聲。三個孝服人不知何時消失了，青銅鼎裏隻剩下一灘腥臭黏液。葉臨淵擦汗時發現，蘇清荷的銀針始終沒離開過他頸動脈。
    "鬼門十三針的"活穴"用法。"她聲音裏帶著解剖刀般的鋒利，"太素閣第七禁令明確記載，這是禁術。"
    林九的影子突然橫插進來："小蘇啊，你師父沒教過你？真正的禁術在《黃帝內經》靈樞篇裏寫著呢。"他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比如黃泉會正在找的——屍解仙術。"
    銅人突然發出鍾鳴般的聲響。葉臨淵低頭看見大椎穴的金光組成一個模糊的"葉"字，而遠處鬼市的燈籠正一盞接一盞熄滅。蘇清荷的脈診儀突然恢複運轉，屏幕上跳出個不斷擴散的紅點。
    "是屍毒擴散警報......"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但怎麽可能覆蓋整個江城？"
    林九的羅盤"啪"地裂成兩半。最後熄滅的燈籠照出他詭異的笑容："因為子時到了——該醒的，總要醒。"
    銅人在葉臨淵手中突然重若千鈞。他看見祖父常說的"醫道如弈，落子無悔"八個篆字浮現在銅人背脊，而鬼市的地麵正滲出帶著藥香的黑色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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