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蓋轟然掀開的刹那，葉臨淵的望氣術視野裏炸開一片青紫色的光暈。他本能地後退半步，腰間銅人殘片與棺中傳來的共鳴震得肋骨生疼。
    "三百年不見，葉家的望氣術倒是沒退步。"
    清冷女聲帶著明代官話特有的腔調，一隻素白的手搭在棺沿。指甲蓋大小的金絲楠木針灸銅人掛在那腕間，與葉臨淵懷中殘片發出完全一致的嗡鳴。
    藥人兵團突然集體跪伏，腐爛的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葉臨淵的銀針還捏在指間，望氣術清晰看到那些原本纏繞藥人的黑霧，此刻正瘋狂湧向青銅棺槨。
    "您認識我祖父？"
    女醫師躍出棺槨的動作輕如飛燕，杏色馬麵裙擺掃過葉臨淵染血的褲腳。她指尖點在林九眉心時，那總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突然裂開樹皮狀的紋路。
    "陰沉木成精也敢冒充太醫院判？"金絲楠木銅人射出的毫針釘住林九咽喉，"真正的守棺人早被黃泉會煉成屍油了——就在乾隆二十三年的中元夜。"
    地麵突然震動起來，葉臨淵懷中的銅人殘片自動拚合成完整的上半身。女醫師的銅人則補全了下半部分，兩個半身在空氣中旋轉對接的刹那，《黃帝內經》殘頁上的金字突然浮現在交接處。
    "靈樞·九針十二原？"蘇清荷的聲音從陣法缺口傳來，她防護麵罩上的全息投影正瘋狂解析金字，"葉臨淵！那上麵記載的是封印屍解仙的..."
    黃泉會主的狂笑截斷了她的警告。宋代官服袖口湧出腥臭的黑浪，鬼市建築在浪濤中扭曲成《清明上河圖》的街景。女醫師突然將金絲楠木銅人拍進葉臨淵掌心，他感到有冰涼的手指引導自己結出陌生指訣。
    "看好了——"女醫師的聲音突然變成雙重音調，仿佛有數百人在同時低語，"這才是葉家失傳的銅人天醫訣。"
    銅人雙眼射出金光，葉臨淵的望氣術被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他看見黃泉會主胸腔裏跳動著的不是心髒，而是一團纏繞著青紫色絲線的肉瘤——那分明是祖父最擅長的"活人灸"留下的救贖印記。
    "原來如此..."葉臨淵的銀針突然轉向，十三枚鬼門針盡數刺入自己任脈要穴。劇痛中他看清了真相：所謂屍解仙，不過是曆代醫者用禁術強行續命的失敗品。
    女醫師的身影開始透明化，她的馬麵裙化作無數帶著藥香的符文，纏繞著補全葉臨淵破損的經絡。蘇清荷的驚呼聲中，青銅棺槨突然立起，將正在吸收龍氣的林九扣在其中。
    "醫道如弈。"女醫師最後的聲音混在棺槨閉合的巨響裏，"你祖父賭上性命布的局，該收官了。"
    銅人完全體在葉臨淵掌心旋轉，九枚金針的虛影懸浮在黃泉會主周身要穴。當第一枚針落下時，整個鬼市響起了《黃帝內經》的誦念聲，那聲音既像來自現代醫院的電子合成音，又像千年間無數醫者的臨終囑托。
    蘇清荷突然衝進針陣範圍，她的全息脈診儀投射出立體經絡圖。"葉臨淵！按太素閣數據，現在應該先刺..."話音未落，儀器爆出的火花映亮了她驚愕的臉——那些數據正自動重組為明代太醫院的密文格式。
    最後一枚金針貫穿黃泉會主眉心時，葉臨淵聽見了祖父的聲音。那聲音來自銅人內部微型羅盤的轉動聲，帶著他童年最熟悉的藥香："臨淵，現在你明白為何醫道如弈了？"
    青銅棺槨突然炸裂，陰沉木的碎片在空中燃燒成綠色火雨。林九的慘叫聲中，葉臨淵看見棺底露出深不見底的地穴，一具與女醫師穿著同樣服飾的枯骨懷抱著玉簡，簡上朱砂寫著"崇禎十六年瘟疫方"。
    銅人突然發熱到近乎融化，葉臨淵在灼痛中頓悟：這才是祖父棋局真正的最後一子。當他將銅人按向玉簡時，整個鬼市的地麵浮現出縱橫十九道的巨大棋盤，每道棋線都是流動的藥汁。
    "蘇首席！"葉臨淵吼聲未落，蘇清荷已經將寒髓散盡數倒入最近的棋眼。冰晶順著藥汁脈絡蔓延，將暴走的龍氣暫時凍結成晶瑩的脈絡。
    黃泉會主的身體開始崩解，那些黑霧在觸碰到棋線時發出煎藥般的滋滋聲。葉臨淵的望氣術看到三百年來被吞噬的亡魂正逐個解脫，最後一絲黑霧消散時，銅人突然自動解體，下半身化作金粉滲入地脈。
    女醫師的虛影再次浮現，這次她站在蘇清荷的全息投影旁。兩個時代的醫術在龍氣凍結的瞬間完成對接，葉臨淵聽見她最後的囑托："下半卷在太素閣地庫——那地方在光緒年間叫禦藥房。"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鬼市霧靄時，葉臨淵才發現手中銅人上半身的材質根本不是青銅。那溫潤的觸感分明是祖父常年摩挲的人骨，天靈蓋上還留著三枚鬼門針的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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