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荷的鋼筆尖在《新編瘟疫論》最後一頁懸停了足足三分鍾，墨跡在紙麵上暈開一朵小小的梅花。她抬頭望向診堂角落，葉臨淵正用軟布擦拭著那尊針灸銅人，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肩頭投下斑駁的光影。
    "血管標本的分析報告你看了嗎？"她合上筆記本，金屬搭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銅人"足三裏"穴突然彈出一截三棱針，葉臨淵指尖滲出殷紅血珠。他怔怔望著血滴在銅人表麵蜿蜒出奇特的紋路，忽然輕笑出聲："祖父常說銅人有靈，原來藏在這兒。"
    解剖刀劃過銅人"百會穴"的瞬間，整個診堂突然彌漫起艾草燃燒的氣息。銅人內部精巧的齒輪結構緩緩展開，露出內壁密密麻麻的微雕——那是用頭發絲粗細的銀線勾勒出的江城地圖，每條經絡都標注著朱砂寫就的古篆。
    "這是..."蘇清荷的指尖懸在銅人上方三寸，全息脈診儀自動投射出立體影像。三百六十五個光點在地圖上連成星圖，恰好對應《黃帝內經》記載的人體穴位總數。
    葉臨淵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認出了祖父的筆跡，那些朱砂小楷在光影中浮動如血："己亥年霜降，葉氏第十七代家主與黃泉會立約，以身為器，封世間八十一惡疾於此城經絡節點。"
    窗外傳來賣花姑娘的叫賣聲，與記憶裏祖父哼唱的《采藥謠》詭異地重疊。銅人"膻中穴"突然射出一道銀光，在牆麵投映出泛黃的羊皮卷影像——那是用屍油繪製的契約，落款處按著兩個血手印，較新的那個分明是葉老爺子失蹤前夜留下的。
    "所以瘟神蘇醒不是意外。"蘇清荷的指甲掐進掌心，"從你出生起，你就是最後的封印容器。"
    診堂角落的藥碾突然自己轉動起來，碾碎的三七粉在空中組成卦象。葉臨淵突然抓起銅人衝向庭院，午時的陽光直射在銅人頭頂，那些微雕經絡竟在地麵投射出完整的江城立體模型——每個瘟疫爆發點都對應著銅人某處穴位。
    "醫道如弈..."他摩挲著銅人足底的暗格，取出一卷用蛇蛻包裹的銀針，"但這次我要改棋譜。"針尾係著的紅繩突然繃直，指向鬼市方向正在重建的百草堂。
    蘇清荷的平板電腦突然彈出警報，太素閣剛解密的檔案顯示：黃泉會初代首領正是宋代治療瘟疫時以身試藥的太醫，因怨念太深化為屍解仙。她猛地按住葉臨淵的手腕："你想效仿先祖？可契約寫明封印需活人獻祭！"
    銅人突然自己轉動起來，十二經絡孔穴中滲出琥珀色的液體。葉臨淵蘸取液體在石板上寫下《靈樞》篇章，字跡遇風化作青煙，在空中凝成林九模糊的麵容。那個總愛哼俚曲的引路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煙影消散前指了指銅人心髒位置。
    "原來如此。"葉臨淵突然將銅人高高舉起，陽光透過它胸口的透明晶石，在牆麵映出密密麻麻的針灸圖譜，"祖父早就把獻祭之法改良了——用這尊吸收了三百年醫道功德的銅人代替活體容器。"
    暮色漸濃時，他們發現銅人足底暗藏磁石，與葉臨淵玉化血管產生奇妙共振。蘇清荷用納米纖維掃描出銅人內部還有夾層，激光穿透時顯現出葉老爺子用針尖刻下的最後留言："大醫精誠，無愧天地。"
    葉臨淵笑著將銅人安放在診堂最高處的神龕，窗外飄來孩童們新學的《采藥謠》。月光透過銅人眼部的孔洞，在地麵投下兩個光斑，像極了祖父觀察病人舌苔時專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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