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萌娃扮乞丐,童謠驚鹽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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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香樓後院的石榴樹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熟透的果實墜彎了枝頭,落英繽紛鋪了滿地碎紅。蘇錦璃捏著塊打補丁的粗布圍裙,指尖蹭過上麵漿洗得發硬的針腳,那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出自男子之手。念璃揪著圍裙角直撇嘴,珍珠發網下的小鼻子皺成了石榴籽,碎鑽鑲嵌的發飾在暮色中閃著微光:"娘,這布比外祖父給我做的彈弓還糙,紮得我皮膚癢癢。"
    "糙點才像話。"蘇錦璃蹲下身替女兒係圍裙,故意將最顯眼的補丁轉到前麵,那是塊靛藍粗布拚著月白綾羅,"一會兒要去唱大戲,破衣裳才像台上的角兒。"她轉身看向銅鏡前的思硯,那孩子正用竹片刮著陶碗裏的鍋灰,烏木算盤在腰間晃得叮當響,每顆珠子都被他擦得發亮。
    "思硯,輕點刮,別把碗底戳穿了。"江硯從旁遞過一塊漿洗過的舊帕子,月白長衫袖口掃過石桌上的紫端硯,硯台裏還留著蘇錦璃白天寫詞的殘墨。思硯抬起頭,額角沾著團鬆枝燒的鍋灰,在暮色中像戲台上勾了墨痕的小醜:"爹,我算過了,鬆枝灰最細膩,按《齊民要術》說的,用篩子篩三遍就不嗆嗓子。"
    蘇錦璃忍笑替兒子擦臉,指尖劃過他眉心那顆朱砂痣,那是她親手點的,如今被灰痕襯得愈發鮮紅:"這灰抹得倒真像隻偷油的小老鼠。"思硯卻對著銅鏡認真調整灰痕,小手指沾著灰在臉頰上畫出三道豎紋:"娘,我在胡家賬房窗外聽了半日,他去年囤了三千引鹽,按八十文一鬥算,現在賣三百文,淨賺......"
    "好了好了,"江硯打斷兒子的算盤經,展開蘇錦璃寫的草紙,桑皮紙上的墨字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先扮好乞丐,再算胡家的黑心錢。你看你娘寫的詞——"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說書人的腔調念道:"鹽商胡萬貫,囤鹽如囤炭,百姓吃土灰,他賺黑心錢......"
    "這詞好記!"念璃拍手跳起來,石榴紅絨球掃過蘇錦璃的鬢角,蹭得她耳垂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動,"外祖父在杭州教我的山歌就是這調子!"她搶過草紙,小腦袋晃得像撥浪鼓,發間的銀鈴叮當作響,不一會兒就背得滾瓜爛熟,還煞有介事地配上了拍手節奏,每拍一下都精準地落在銅板似的石榴葉上。
    思硯數著紙頁,小手指沾著唾沫翻頁:"娘寫了五首呢,從鹽價寫到囤貨,最後還有"禦史老爺快開船,查查胡家黑心錢"。"他將紙頁折成巴掌大的小本,塞進打補丁的袖袋裏,算盤珠子在袋中碰撞出細碎的響,像揣了隻活蹦亂跳的蟋蟀。
    亥時三刻,揚州夜市的燈籠次第亮起,鯉魚形狀的走馬燈在風中旋轉,將青石板照得明明滅滅。念璃牽著思硯擠過人群,粗布衣裳蹭過香料攤的桂皮,沾了滿身辛香,還勾了幾縷亮晶晶的糖絲。她捧著豁口的陶碗,碗沿缺了個月牙形的口,正是白天從茶棚討來的,碗底還沾著隔夜的茶漬。
    "嗚嗚......"念璃先幹嚎了兩聲,見往來行人隻顧著看雜耍班子噴火,突然爬上鹽棧門口的石獅子,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亮開嗓子唱起來。夜風吹散她的童音,像清泉滴進滾油鍋裏,瞬間炸開一片寂靜:
    "鹽商心太黑呀——百姓吃土灰喲——
    一鬥鹽價三百文呀——能買三鬥米喲——"
    思硯立刻接腔,用陶碗底敲著青石板打拍子,腰間算盤隨著動作晃出清脆的節奏,活像掛了串風鈴:
    "胡家囤鹽倉呀——銀子堆成山喲——
    大人餓肚子呀——小孩哭爹娘喲——"
    周圍的喧囂驟然停止,賣糖畫的老漢忘了轉動勺子,琥珀色的糖漿在銅勺裏凝固成絲;捏麵人的師傅手一鬆,剛捏好的財神爺掉在地上,摔得缺了個角。不知誰先"噗嗤"笑出了聲,接著哄笑聲像潮水般湧起,撞得燈籠都跟著晃悠。有個抱孩子的婦人抹著眼淚往陶碗裏丟銅錢,五文錢落在碗底,發出清越的響:"好孩子,唱得好!唱出了咱們的心裏話!"
    鹽棧二樓的賬房裏,胡萬貫正用鑲金算盤數銀票,每顆珠子都磨得溜圓,在燭光下閃著賊亮。聽見樓下的童謠,他氣得手一抖,整把算盤摔在桌上,珠子滾得滿地都是,砸在銀票上發出沉悶的響,驚飛了梁上築巢的燕子:"哪個混帳東西在亂唱?!給我查!"
    家丁連滾帶爬地跑上樓,官靴踩碎了好幾顆算盤珠:"少東家,是兩個小叫花子!穿得破破爛爛的,臉上抹著鍋灰,周圍百姓都跟著唱呢!那詞兒......那詞兒專罵咱們囤鹽!"
    胡萬貫衝到窗邊,掀起竹簾一角往下看。月光落在念璃身上,她站在石獅子上,小臉上抹著不均勻的鍋灰,唱到"黑心錢"時還朝鹽棧大門吐了吐舌頭,珍珠發網歪在一邊,倒像戲台上的醜角。思硯蹲在她腳邊,正把陶碗裏的銅錢數得劈裏啪啦響,算盤在腰間晃得飛快,每顆珠子都映著燈籠光。
    "反了!給我把他們趕走!"胡萬貫抓起桌上的青花茶碗砸向窗戶,瓷片碎在鹽棧門前,驚得念璃跳了一下,卻沒停下唱歌。家丁們舉著棍棒衝出去,卻被潮水般的百姓攔住了去路,扁擔和鋤頭在燈籠下閃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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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孩子說的是實話,你想幹嘛?"賣菜的王大爺舉起扁擔,菜葉上的露水抖落在胡萬貫的綢緞鞋麵上,"三百文一鬥鹽,你想把我們都逼到運河裏喂魚嗎?"
    "就是!再敢動孩子,我們抬著你去禦史台評理!"染坊的夥計們卷起袖子,靛藍的圍裙上還沾著未洗淨的染料,像披著鎧甲的武士。
    混亂中,念璃突然指著二樓的胡萬貫大喊,小手指幾乎戳到窗欞上的雕花:"快看!就是這個胖叔叔囤鹽!我看見他把銀子鎖在地下室,比揚州城牆還高!"
    百姓們頓時嘩然,有人撿起地上的鹽粒砸向鹽棧大門,白花花的鹽粒打在門板上,像下了場急雨。胡萬貫嚇得縮回身子,手肘打翻了桌上的燭台,火苗舔到銀票邊緣,瞬間燎出焦黑的痕跡。他聽見樓下的童謠聲越來越響,從一條街傳到另一條街,連巡夜的更夫都敲著梆子唱:"鹽商心太黑呀——百姓吃土灰喲——",那調子被夜風揉碎了,飄進每個缺鹽的灶台間。
    晚香樓的後院裏,蘇錦璃隔著雕花屏風聽著遠處的喧鬧,手裏的繡花繃子停在半空,銀針上還穿著半朵梔子花。江硯替她續上熱茶,青瓷杯壁映著她眉心舒展的朱砂痣:"念璃這嗓門,倒真隨了你當年在京中掀桌子的狠勁。"
    "思硯的算盤也沒白打,"蘇錦璃放下繃子,指尖劃過繡布上的梔子花瓣,那是她照著外祖父院裏的花繡的,"方才胡伯差人來說,巡鹽禦史的轎子已到了北門,轎子底下還壓著咱們送去的賬本副本。"
    話音未落,念璃像隻小炮彈似的衝進院子,粗布圍裙上沾滿了白花花的鹽粒,不知何時還沾了塊糖畫:"娘!好多人給我們扔錢!思硯數都數不過來!"思硯跟在後麵,陶碗裏的銅錢晃得叮當作響,小臉上的鍋灰被汗水衝出了幾道溝,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膚:"娘,我算過了,一共一百二十七文,按現價能買三鬥鹽,按去年的價能買五鬥半!"
    江硯蹲下身替兒子擦臉,觸到他額角的冷汗,那汗水中還混著鍋灰的微塵:"方才那麽多人,怕不怕?"
    思硯搖頭,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算盤珠子在胸前晃出堅定的節奏:"不怕!念璃唱得可好了,連賣豆腐的奶奶都跟著唱,還多給了我們兩個銅板呢。"
    蘇錦璃看著兒女發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在相府,自己偷偷教小丫鬟唱諷刺繼母的歌謠,被發現後禁足三日,隻能對著窗欞唱給自己聽。如今看著孩子們在朗朗乾坤下理直氣壯地唱著真話,鼻尖突然發酸,那酸意裏混著欣慰與苦澀,像泡開了一盅陳年的普洱。
    "去洗把臉,"江硯替念璃摘下發網,珍珠滾落在青石桌上,"胡伯派人送了糖醋魚來,用的是西湖的鯉魚,吃完了咱們坐在院裏,聽揚州的更夫唱咱們寫的大戲。"
    夜深時,蘇錦璃站在窗前,聽見遠處的童謠聲仍未停歇,混著巡鹽禦史衙門的銅鑼聲,在揚州的夜空裏回蕩。思硯趴在桌上算著今日的"收入",小算盤打得飛快,時不時舔舔手指翻賬本;念璃抱著裝滿銅錢的陶碗睡得香甜,嘴角還沾著糖霜,夢裏大概還在唱那首"鹽商心太黑"。
    江硯從身後擁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雪鬆香氣混著淡淡的鹽味:"胡萬貫的賬本,我已讓人連同他勾結鹽吏的證據,一並送到了禦史台。"
    蘇錦璃望著胡家鹽棧方向的燈火,那些燈籠在夜風中搖晃,像一個個被戳破的氣泡,光焰越來越弱。"明日晨起,"她輕聲道,指尖劃過窗欞上的雕花,"揚州的百姓該能買到八十文一鬥的鹽了。"
    窗外的石榴樹沙沙作響,落英繽紛,有幾片飄進窗台,停在思硯的賬本上。蘇錦璃想起白天念璃站在石獅子上唱歌的模樣,小臉上的鍋灰遮不住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睛裏映著萬家燈火,也映著她從未有過的自由與勇氣。這江南的夜,終是被孩子們的童謠唱得透亮了,連空氣裏的鹽味,似乎都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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