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鸞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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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的陽光透過高窗的琉璃,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昭赤著腳,拖著那根已經"相處"了半月有餘的赤金細鏈,百無聊賴地在寢殿內踱步。鏈條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碎的"叮鈴"聲,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像某種無聲的抗議。
    自從那晚的荔枝事件後,沈昭的世界觀經曆了前所未有的崩塌與重建。她開始用一種全新的、帶著警惕與困惑的目光,重新審視這個將她囚禁在方寸之間的暴君。那些看似隨意的"賞賜",那些精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投喂",還有楚明凰指尖那點若有似無的荔枝汁液……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的思緒裏,越理越亂。
    【她到底想幹什麽?】 沈昭第一百零一次在內心發問,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腳踝上的金環。【把我當寵物養?還是某種變態的養成遊戲?】 金融精英的思維模式讓她本能地想要建立數據模型,分析行為動機,可楚明凰的邏輯就像一團毫無規律的亂碼,根本無法用常理解讀。
    "叮鈴——"她又走了一步,鏈條繃直,長度剛好夠她走到窗邊的貴妃榻前。陽光暖融融地灑在榻上,她剛要坐下,殿門卻無聲地滑開一條縫。
    沈昭警覺地回頭,正對上青鸞那張萬年冰封的臉。
    暗衛統領今天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腰間懸著那柄從不離身的漆黑長劍。墨發高束,眉目如刀,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與往常不同的是,她懷裏抱著一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看顏色和質地,顯然是上好的雲錦和絲綢。
    【稀奇,今天不是送飯時間啊?】 沈昭挑了挑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腳鏈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她對這位女帝的死忠暗衛始終抱有戒心——畢竟青鸞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隻隨時可能被拖出去杖斃的螻蟻。
    青鸞麵無表情地邁步進來,腳步輕得像貓,落地無聲。她徑直走到沈昭麵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這個距離經過精準計算,既不會讓金鏈繃得太緊,又確保沈昭無法突然暴起傷人雖然以沈昭那點三腳貓功夫,這個擔憂純屬多餘)。
    "王妃的新衣。"青鸞的聲音平淡無波,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沈昭身上來回掃視,仿佛要透過這副皮囊看穿裏麵藏著什麽妖魔鬼怪。她將懷中的衣物放在榻上,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多餘。
    沈昭低頭看去。最上麵是一件淺青色的廣袖流仙裙,麵料是上好的冰蠶絲,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裙擺上繡著精致的暗紋,是幾枝疏淡的梨花,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痕跡。旁邊還配了一條月白色的披帛和一雙繡著同款梨花的軟底繡鞋。
    【……這麽精致?】 沈昭狐疑地抬頭,正對上青鸞那雙寫滿"你不配"的眼睛。
    "陛下吩咐的。"青鸞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冷地補充道,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說王妃那身舊衣"看著礙眼"。"
    沈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穿了小半個月的素色襦裙——確實有些皺了,但遠沒到"礙眼"的地步。她撇撇嘴,伸手撥弄了一下那件流仙裙的袖口,觸手冰涼絲滑,確實比她現代衣櫃裏最貴的那件真絲襯衫還要高級幾個檔次。
    "替我謝謝陛下啊。"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帶著點陰陽怪氣,"雖然我更想要的是解開這玩意兒——"她晃了晃腳踝,金鏈立刻發出一陣抗議般的聲響。
    青鸞的眼神瞬間冷了幾分,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劍柄上。沈昭立刻警覺地後退半步,腳鏈繃直,發出"錚"的一聲輕響。兩人之間的空氣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青鸞卻突然做了一個讓沈昭始料未及的動作——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極其克製地鬆開了握劍的手。這個動作做得如此艱難,仿佛有千斤重量壓在她的手指上。
    "你……"青鸞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她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困惑和……掙紮?"你到底給陛下下了什麽蠱?"
    這個問題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沈昭愣在原地足足三秒鍾才反應過來。她瞪大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下蠱?!"聲音因為過於震驚而拔高了八度。
    青鸞的表情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裂縫。她抿緊嘴唇,眼神銳利如刀:"這半月來,陛下批閱奏折的時間比往常延長了一個時辰,睡眠時間減少了近半,卻……"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卻把大量時間耗費在……"她的目光掃過沈昭腳踝上的金鏈,又移到那疊華美的衣裙上,最後定格在沈昭那張寫滿無辜的臉上,"……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沈昭眨了眨眼,消化著這番話裏的信息量。【楚明凰睡眠減少?批奏折時間延長?】 她突然想起那晚月光下摩挲舊布片的孤寂背影,心頭莫名一緊。
    "等等,"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你該不會以為是我搞的鬼吧?"她扯了扯腳鏈,金屬碰撞聲清脆刺耳,"看清楚點,我才是被鎖著的那個好嗎!我還想知道她突然抽什麽風呢!一會兒縮短鏈子,一會兒又送荔枝送衣服的……"她越說越激動,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委屈,"你們家陛下這陰晴不定的性子,比a股走勢還難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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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眉頭緊鎖,顯然沒聽懂"a股"是什麽東西,但她抓住了重點:"荔枝?"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像是生吞了一隻活蒼蠅,"陛下給你……剝荔枝?"
    沈昭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但話已出口,索性破罐子破摔:"對啊!還說什麽"堵上你的嘴"!"她模仿著楚明凰那冷冰冰的語氣,然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她腦子裏裝的什麽!"
    令人意外的是,青鸞聽完這番話,竟然沒有立刻拔劍相向。相反,她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同病相憐的複雜表情。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說道:
    "陛下已經連續七夜未曾安眠。每夜醜時必醒,然後獨自在窗前坐到天明。"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氣音,仿佛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禦醫開的安神湯,一口未動。今早議政時,戶部尚書隻因奏報稍有遲疑,就被罰了半年俸祿——放在以前,這種程度的失誤,陛下最多皺個眉。"
    沈昭聽得目瞪口呆。青鸞這番話,信息量巨大且極其不符合她"冷麵暗衛"的人設。【她這是在……跟我吐槽楚明凰?】 這個認知比楚明凰親手剝荔枝還要驚悚。
    "你……"沈昭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青鸞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冷硬:"因為你是源頭。"她一字一頓地說,仿佛在陳述一個令人不快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實,"陛下這些反常,都是從把你鎖在身邊開始的。"
    沈昭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無從下口。確實,從她被囚禁在寢殿開始,楚明凰的行為就越來越……難以用常理解釋。那些精準的投喂,那些看似隨意實則用心的"賞賜",還有那晚月光下脆弱得不像話的背影……
    "雖然方式很……"青鸞斟酌了一下用詞,目光掃過沈昭腳踝上的金鏈,"……獨特。"
    沈昭忍不住笑出聲:"獨特?你管這叫獨特?"她晃了晃腳鏈,"這叫非法拘禁!這叫侵犯人身自由!這叫——"
    "當陛下對著你時,"青鸞突然打斷她,聲音低沉,"確實……不那麽想殺人。"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沈昭的憤慨。她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青鸞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立刻恢複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更衣吧。陛下申時回來,若看到你還穿著這身"礙眼"的舊衣……"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昭的脖子,意思不言而喻。
    沈昭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咽了口唾沫。【這威脅倒是很楚明凰風格。】
    青鸞轉身欲走,卻又在門口頓住。她沒有回頭,聲音壓得極低:"那件舊衣……陛下很珍視。"
    沈昭一怔:"什麽舊衣?"
    "她夜裏摩挲的那塊布片。"青鸞的聲音幾不可聞,"是先太後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
    這個信息如同一道閃電,劈得沈昭渾身一震。【先太後?楚明凰那個拋棄她的生母?】 她突然想起那晚月光下,楚明凰摩挲布片時那種近乎虔誠的溫柔,和眼中深不見底的悲涼。
    "等等!"沈昭急急叫住已經半隻腳踏出門外的青鸞,"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青鸞的背影僵了一瞬,然後,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飄了回來:
    "因為你是第一個……讓她願意分享噩夢的人。"
    話音未落,暗衛統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隻留下沈昭一人站在原地,腳邊的金鏈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而胸口卻湧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灼熱。
    【分享噩夢?】 沈昭低頭看著榻上那件精美的流仙裙,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袖口的梨花暗紋。【用金鏈鎖著分享?這什麽病嬌邏輯?】
    但更讓她心驚的是青鸞的態度轉變。那個視她如螻蟻的暗衛統領,剛才竟然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求助的意味?仿佛在說:解鈴還須係鈴人。
    沈昭拿起那件裙子,布料在指尖流淌如水。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中觸碰到了楚明凰層層盔甲下,最柔軟也最鮮血淋漓的那部分。而那個暴戾的女帝,在用一種扭曲至極的方式,向她——一個被鎖住的囚徒——尋求某種連她自己都不理解的慰藉。
    這個認知讓沈昭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抬頭看向窗外,春日的陽光明媚得刺眼,而她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現在的處境,比想象中危險百倍。】
    一個會殺人的暴君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開始學會"在乎"的瘋子——尤其當這種"在乎"表現為金鏈、投喂和陰晴不定的關注時。
    沈昭緩緩換上那件流仙裙,布料貼合肌膚的觸感冰涼絲滑。她低頭看著腳踝上的赤金細鏈,突然覺得,這或許不是最糟糕的囚籠。
    最危險的牢籠,恐怕是那個暴君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逐漸崩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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