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同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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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紅的血點,如同驟然綻放的彼岸花,星星點點,灼熱地濺落在沈昭蒼白如紙的臉上、脖頸上,帶著濃烈的鐵鏽腥氣,瞬間燙穿了她的靈魂!
“陛下——!!!”
沈昭的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驟然縮成了針尖!那聲淒厲的尖叫,帶著撕心裂肺的恐懼,瞬間撕裂了長信宮寢殿死寂的空氣!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震撼、痛苦、茫然都在這一刻被最原始的、滅頂的恐慌取代!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做出了反應,她猛地伸出雙臂,不顧一切地撲上前,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死死撐住楚明凰那驟然軟倒、沉重如山嶽般的身軀!
“陛下!陛下您怎麽了?!” 沈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雙手慌亂地想要去擦拭楚明凰嘴角不斷溢出的、刺目的猩紅,那溫熱的液體沾滿了她的指尖,灼燒著她的神經,“禦醫!快傳禦醫!青鸞——!!!”
她聲嘶力竭地朝著殿外呼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
楚明凰的身體沉重地倚靠在沈昭身上,玄黑的龍袍被冷汗和鮮血浸透,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她的臉色是駭人的金紙色,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狂風中的殘燭。那雙燃燒著不屈烈焰、剛剛還宣告著要“弑天”的鳳眸,此刻緊緊地閉著,長睫如同瀕死的蝶翼,覆蓋著濃重的陰影。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沈昭淹沒。她死死抱著楚明凰冰冷沉重的身體,支撐著她不讓她滑落在地,指尖觸碰到的冰冷和那不斷湧出的溫熱鮮血形成恐怖的對比。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緊、揉碎,痛得她無法呼吸!
她不能死!楚明凰不能死!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被恐懼凍結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不是為了自己苟活!而是…而是那個寧願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要撕碎命運枷鎖、也要守護她這條命的女人!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她還沒有完成她的“弑天”!
沉重的殿門被猛地撞開!
青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疾掠而入,帶著一身冰冷的夜露氣息。當她看清殿內景象時,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也瞬間裂開驚駭的縫隙!
“陛下!”
青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和驚懼,她一個箭步衝到近前,與沈昭一起,小心翼翼地扶住楚明凰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指尖迅速搭上楚明凰的腕脈,冰冷的麵容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是反噬!強行窺探天機、衝擊禁術核心的反噬!” 青鸞的聲音低沉急促,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快!扶陛下到榻上!取九轉還魂丹!封鎖寢殿!任何人不得靠近!擅入者,殺!”
最後那個“殺”字,帶著凜冽刺骨的寒意,瞬間彌漫了整個寢殿!
長信宮寢殿,如同經曆了一場無聲的浩劫。
濃重的血腥氣和那股殘留的、令人作嘔的硫磺焦土氣息混合在一起,彌漫在死寂的空氣中。所有宮燈都已熄滅,唯有角落幾盞應急的、罩著厚厚琉璃罩的風燈,散發著微弱而慘淡的光芒,勉強勾勒出殿內淩亂而壓抑的輪廓。
巨大的龍榻上,楚明凰靜靜地躺著。玄黑的龍袍已被褪去,隻著一身素白的中衣,更襯得她臉色蒼白如雪,毫無生氣。禦醫和青鸞剛剛處理完她肩胛處再次撕裂、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的箭傷,以及她體內因強行衝擊禁術核心、窺探天機而遭受的恐怖反噬。此刻,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呼吸微弱而平穩,如同冰封的玉雕,隻有胸口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著生命尚未完全流逝。
沈昭坐在榻邊的矮凳上,距離龍榻很近。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沾染了點點暗紅血漬的素色春衫,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她一動不動,隻是怔怔地望著榻上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燭火微弱的光線,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映照出眼底深重的青黑和一片死寂的空茫。心口那塊巨大的空洞,此刻被冰冷的後怕和滅頂的心疼填滿,沉甸甸地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上麵仿佛還殘留著楚明凰鮮血那灼熱滾燙的觸感。那觸感,混合著楚明凰昏迷前那石破天驚的宣告、那孤注一擲的瘋狂、那偏執霸道的占有——“孤不允許任何人拿走它…包括天道…更包括孤自己!”——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在她靈魂深處反複鐫刻,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
祭品…
錨點…
心尖血為引…
撕裂天地法則…
弑天…
這些龐大而殘酷的詞匯,如同沉重的鎖鏈,纏繞著她的思緒。恐懼依然存在,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她的神經。但此刻,另一種更洶湧、更熾熱的情感,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從心底最深處、從那片被巨大衝擊犁開的廢墟之中,猛烈地噴發出來!
她看著楚明凰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心,看著她蒼白唇邊那抹未幹的血跡,看著她為了這渺茫的“生路”而承受的反噬和傷痛…一股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她自身都焚燒殆盡的勇氣和決心,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猶豫、所有的恐懼、所有的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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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凰寧願死,也不做提線木偶!寧願粉身碎骨,也要守護她沈昭這條命!
那麽,她沈昭,憑什麽還要躲在後麵,當一個被動等待命運審判、甚至拖累她的“祭品”或“錨點”?!
不!
絕不!
一股近乎瘋狂的決絕,混合著滅頂的心疼和孤注一擲的勇氣,瞬間點燃了沈昭的眼底!那死寂的空茫如同被投入火種的幹柴,轟然燃燒起來!變得異常堅定,甚至帶上了一絲與楚明凰如出一轍的、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猛地從矮凳上站了起來!
動作之大,帶倒了矮凳,發出一聲沉悶的“哐當”聲,在死寂的寢殿裏格外刺耳。
守在一旁陰影裏、如同融入黑暗的青鸞,瞬間抬起了頭,冰冷的眸光如同實質的利刃,射向沈昭。她的手無聲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帶著戒備。
然而,沈昭看也沒看青鸞。她的目光,如同最牢固的鎖鏈,死死地、牢牢地鎖在龍榻上那張蒼白而脆弱的臉上。
然後,她做出了一個讓青鸞瞳孔驟縮的動作。
沈昭一步上前,無視了青鸞瞬間繃緊的身體和冰冷的殺氣,直接屈膝,半跪在了龍榻邊!她的身體微微前傾,距離楚明凰的臉龐隻有咫尺之遙。溫熱的呼吸,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輕輕拂過楚明凰冰冷的臉頰。
她伸出手,那沾過楚明凰鮮血、此刻依舊帶著一絲冰涼顫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拂去了楚明凰唇邊那抹刺目的暗紅血跡。
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一片易碎的雪花。
做完這一切,沈昭微微仰起頭,那雙燃燒著堅定火焰的眼眸,直直地迎向楚明凰緊閉的雙眼,仿佛能穿透那層薄薄的眼瞼,看到其下深藏的不屈靈魂。
她的聲音,在死寂的寢殿中響起,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金鐵交鳴:
“好!”
一個字,石破天驚!
青鸞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緊!冰冷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她看著那個半跪在龍榻邊、身影單薄卻仿佛蘊含著無盡力量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沈昭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她看著昏迷的楚明凰,繼續開口,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與命運宣戰的瘋狂:
“弑天是吧?”
“算我一個!”
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隻想苟且偷生的替身王妃!不再是那個被金鏈鎖住、隻能被動等待命運審判的囚徒!在這一刻,她主動撕碎了所有的偽裝和怯懦,成為了一個戰士!一個與暴君女帝並肩而立、向至高天道發起衝鋒的——同謀者!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屬於現代精英的冷靜與瘋狂交織的光芒:
“我的金融頭腦、我的現代知識、我腦子裏那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沈昭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篤定,“隻要能用得上,陛下,您盡管吩咐!”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看榻上的人,也不再理會一旁驚愕的青鸞。目光掃過寢殿內那張巨大的紫檀禦案,上麵還堆放著楚明凰之前批閱的奏折和散落的、記載著古老符號的殘破卷軸。
沈昭大步走了過去。
腳踝上的金鏈銀鈴隨著她堅定而急促的步伐,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脆而急促的“叮鈴嘩啦”聲,不再是落寞的嗚咽,而是如同戰士出征前的金戈交鳴!
她一把拂開那些散亂的奏折和卷軸,動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然後,她坐了下來,挺直了背脊。蒼白的手指因為激動和決心而微微顫抖著,卻異常穩定地抓起了案上那支紫玉狼毫筆,蘸飽了濃墨。
沒有宣紙。她直接扯過一本空白的奏折封底,雪白的紙頁在她麵前鋪開。
然後,她開始書寫。
筆走龍蛇!快如疾風!
不再是簪花小楷,而是屬於沈昭自己的、帶著現代幹練氣息的行書。一串串複雜的數字、公式、符號,如同擁有生命的密碼,流暢而迅疾地躍然紙上!貨幣流通模型、杠杆原理、跨國貿易的匯率推演、風險對衝的矩陣分析…那些深埋在她金融精英大腦中的、超越這個時代數百年的經濟法則和商業智慧,此刻如同被壓抑已久的洪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源源不斷地流淌而出!
她的眉頭緊鎖,眼神專注得可怕,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在筆尖和那飛速演算的紙頁上。燭火的光芒勾勒出她清瘦卻異常堅毅的側臉輪廓,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沿著鬢角滑落,她也渾然不覺。
她在構建藍圖!
一個足以支撐起一場“弑天”之戰的、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金融帝國藍圖!她要利用自己超越時代的金融思維和廣闊視野,為楚明凰那瘋狂的計劃,籌措到足以撼動天地法則的天文數字資金!更要搜羅那些隻存在於傳說中、布置那驚天動地的大型陣法所需的、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珍稀物資!
債券發行?她可以設計出這個時代聞所未聞的、以國家信用為擔保、以未來戰略資源比如鹽鐵專賣權、新航線收益)為抵押的長期國債!跨國貿易?她腦海中清晰的全球物產分布圖和運輸成本模型,足以編織出一張覆蓋整個已知大陸、甚至延伸至未知海域的龐大貿易網絡,利用信息差和匯率波動攫取巨額利潤!“技術入股”?她可以提供一些超越時代卻又在現有技術條件下能夠實現的“簡單”思路——比如改良紡織機效率的圖紙,比如基礎水泥的配方雛形,比如更高效的海船設計草圖…用這些“點石成金”的鑰匙,去撬動那些壟斷巨賈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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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沈昭筆尖的沙沙聲中飛速流逝。寢殿內隻剩下她專注而急促的呼吸聲,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以及那象征著束縛、此刻卻如同戰鼓般急促鳴響的金鈴。
不知過了多久。
龍榻上,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痛苦的悶哼聲響起。
楚明凰濃密的睫羽如同受驚的蝶翼,極其細微地顫抖了一下,隨即,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初時還帶著重傷後的迷茫和深沉的疲憊,如同蒙塵的寒星。但幾乎在睜眼的瞬間,屬於帝王的警覺便讓她迅速鎖定了殿內唯一的光源和聲響來源——禦案後那個伏案疾書的身影。
當她的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落在沈昭身上時——
楚明凰的眼神,瞬間凝固了。
她看到那個單薄的身影,挺直著背脊,如同風雪中一株不肯折腰的青竹。看到她專注而堅毅的側臉,在燭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眉宇間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屬於戰士的銳利和執著。看到她筆下那如同天書般、卻蘊含著磅礴力量的數字與符號在紙頁上流淌。看到她額角滲出的汗珠,和那因為長時間握筆而微微顫抖、卻依舊穩定書寫的手指。
更看到了…那隨著她書寫動作而微微晃動、發出清泠聲響的腳踝金鈴。那聲音,不再孤寂落寞,而是充滿了力量感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楚明凰的目光,在沈昭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深處,那凝結了萬載寒冰、充滿了毀滅烈焰和沉重宿命的冰層,在這一刻,仿佛被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悄然觸及。
冰層並未完全融化。
但一絲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隙,無聲地蔓延開來。
裂隙之下,是深藏的、幾乎被遺忘的疲憊和痛苦,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冰層下悄然湧動的暖流般的…動容?或者說,是找到了真正同路人的…確認?
她看著沈昭專注奮戰的側影,看著那象征著她們之間複雜關係的金鈴此刻發出的、如同戰歌般的聲響,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邊緣,那抹慣常的冰冷弧度,似乎…極其極其細微地…緩和了那麽一絲絲。
無人察覺。
隻有她眼底那翻湧的、足以焚毀天地的烈焰深處,悄然沉澱下了一抹…極其隱晦的、帶著重量的…溫度。
她們之間,那層由猜忌、試探、恐懼和冰冷疏離築起的高牆,在殘酷真相的衝擊和共同目標的凝聚下,轟然倒塌。
不再是囚徒與看守。
不再是獵物與獵手。
不再是祭品與暴君。
此刻,在昏黃的燭火下,在彌漫著血腥與藥味的寢殿深處,在對抗那至高無上、操弄命運的天道的絕境之中——
她們成了真正意義上,生死與共、靈魂相係、向死而生的…
同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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